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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亲密关系不是双方在无止境的追逐中寻找着对自我需求和欲望的满足,而是认可作为整体和独立的对方,允许别人改变,也允许自己被别人改变,哪怕这一切都没那么“美”。」
xx和xxx今天分手了吗?
这几天,#陈晓陈妍希官宣离婚##鹿晗关晓彤疑似分手##刘诗诗吴奇隆疑似已离婚#接连冲上热搜。
而在关注明星情侣疑似纷纷BE的同时,一个名叫@今天鹿晗关晓彤分手了吗 的微博账号也卷入了舆论的中心。
截至2月28日,@今天鹿晗关晓彤分手了吗 已经在微博上连续打卡了2700天,当然,每天的博文内容都是一句简短、“冰冷”的“没有”。评论区都在感叹“有这个决心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八年”“感觉这打卡博小时候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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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鹿晗关晓彤分手了吗 微博评论区)
当“打卡”成为一种执念,一类“奇观”,就已经变成了人们在赛博空间内搭建出的“耶路撒冷”,用以抵抗生活的无序和混乱。
而谈及粉丝与偶像时,如何正确表达崇拜,如何在现实生活中正视他者、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真正的亲密关系,也成为了当代人都需要学习的课题。
01
打卡与生活:悬浮中降落,无序里栖居
微博上存在着一批名为@xx和xxx今天分手/离婚了吗 的账号,它们大多由明星情侣中一方的粉丝运营,每天都发布着高度程式化的内容——如果情侣尚未分手,便甩下一句“没有”,而一旦分手成真,它们便会迅速更新动态,“庆祝”着这段感情的终结,有一种“熬出头了”的感觉。
这些账号的评论区底下也聚集着一群同样执着、不看好这段感情的粉丝们,他们日复一日地在评论区打卡,或期待,或催促,或调侃,热闹地进行着这场看不到头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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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陈妍希的“离婚打卡”微博账号)
然而,这种分手打卡本身是一种“无意义”的劳动。
大卫·格雷伯在《毫无意义的工作》中将没有实际价值、但个体必须执行的重复性、低效甚至荒谬的工作总结为“狗屁工作”,而在这之中有一类“打勾者”角色,他们每天重复地记录着某件事情的发生与否,久而久之,“打勾”行为本身变得比所关注的事情是否真的发生更重要。
在日复一日的登录、上线、打卡、下线的过程中,替明星进行着婚姻倒数的人们就像在流水线上不停地“打勾”。
分手打卡的行为本身不创造任何实际价值、也不会对明星的情感状况造成真正的影响,其更多是一种情绪性的仪式,保持忙碌的假性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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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格雷伯对“狗屁工作”的分类)
不止催明星分手,网上的打卡行为还有学习打卡、健身打卡、脱单打卡等。人们正在用“打卡”这种数字仪式抵抗现实生活中的无序感,试图重建生活的节奏。
眼下,个人发展、经济状况、情感关系都充满着不确定性,人们在其中穿梭如同悬浮的蜂鸟。
我们常常感叹“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让人摸不着头脑;在看到小红书上动辄晒豪宅、奢侈品的生活时,觉得自己只是世界的npc,但不知会漂向何方;对铁饭碗和上岸的渴求让自己时刻紧绷,仿佛一定要追求一个黑白分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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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飚:中国人像蜂鸟,振动翅膀悬在空中》)
我们在无序中感到无力和自弃,然而此时,每日“打卡”作为一种固定的仪式赋予了一种可量化、可视化的秩序感,它们就如同一个个具体可见的抓手,在面对看不清全貌的生活时,让我们触摸到了具体可感的节点。
就如同海德格尔所说的“诗意栖居”——人们在承认无序的前提下,通过创造而非控制,重新锚定着生命的坐标。
悬浮的蜂鸟在此降落,无序的迷雾慢慢散开。
02
粉丝与偶像:走出控制,松绑崇拜
进行分手打卡的粉丝们大多是偶像的“事业粉”“妈妈粉”“女友粉”,他们与偶像之间建立了一种准社交关系,而当偶像的恋人作为“第三者”入侵到这段关系中,粉丝便本能地抵触着这个可能会破坏关系、占有偶像情感资源的他者。
事业粉认为恋爱会影响偶像“搞事业”,“嫂子”和“姐夫”会拖后腿,因此希望偶像维持“独美”状态,最大程度地“营业”;女友粉不愿与偶像之间幻想式的情感联结被打破,因此对其现实中的伴侣产生排斥心理。
正因如此,部分粉丝会通过打卡的方式催分手,以此表达不满的情绪,甚至左右其现实选择,让偶像知道“你的恋情不被我们看好”。
这背后是一种控制欲——粉丝希望偶像遵循自己所认可的发展轨迹,提供符合自身期待的回报。
而当这种控制进一步走向极端、从台前营业蔓延到私生活中,便产生了私生饭群体。他们对偶像的生活进行无底线的窥探,将偶像的非公开状态视为等待被发掘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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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们反感、斥责的私生饭行为)
就像斯蒂芬·金的小说《危情十日》中讲述的故事,作家保罗·谢尔登遭遇车祸后,被自己的头号书迷安妮所救。
安妮深爱着保罗,不惜将他的腿打折,让他无法逃出自己的掌控。而当安妮发现保罗将自己喜欢的人物“苦儿”写死之后,大发雷霆,对他施以酷刑,只为逼着他重写故事,将“苦儿”复活。
《危情十日》的书评中有一句“‘爱’有多深,占有的欲望就有多强”。然而,打着“爱”的名号实施绑架的行为,这不是正确的处理关系、表达喜爱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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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危情十日》)
这种错误的说爱的方式或许是一种经年累月的积习,而正确表达方式我们未曾充分习得过。
回溯到最初的年纪,关于爱我们接收的信息便是“我牺牲了xxx为了供你xxx”,是“等你考到多少分就能xx”,是外貌出众、学习也好的人才“值得”爱,于是我们知晓爱是有条件的,是上位者的“禀赋”和权力,是和功绩挂钩的一般等价物。
这种情感模式的沿袭致使我们长大后在面对偶像产生了“有付出就要有回报”的默认观念,产生了越俎代庖般的冒犯,产生了“我为了你好”的勒索——自己付出了真金白银、投入了真情实感,偶像就应该回报以良好的外貌管理、用心的作品和更大的舞台。
无条件地给予爱会使得自己处于下位者、被支配的地位。而潜意识让我们觉得必须逆转这种权力关系,必须成为爱的定价者、发配者、追债者,这样,我才是安全的,“爱”才成立。
03
我们与亲密关系:自恋时代的爱欲之死
分手打卡并不只是单纯的追星文化,这其中还掺杂了粉丝们对偶像恋情的态度转变。
早期,人们对明星婚姻往往带着浪漫化的滤镜,早年间王菲窦唯、孙俪邓超被视作“天作之合”“模范夫妻”,但如今,当公众目睹了太多“金童玉女”婚姻破裂、“神仙爱情”两败俱伤时,便会对明星恋爱不再抱有皆大欢喜的预期,因为这一切都像杨幂说的那句,“结果都那样”。
在粉丝看来,维系一段看不到结局的关系不仅费时费力,还可能让偶像被消耗、被耽误。因此,他们选择果断劝分,而不是尊重祝福。
这背后映射着一种更深层、普遍的时代情绪——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对亲密关系的态度越来越悲观、不信任。换而言之,我们恐婚恐育,也恐爱。
当大S汪小菲从“这就是我想要过的小日子!”到“十年婚姻两死一重伤”,陈晓陈妍希从头纱吻到“她眼睛里没光了”;抖音或小红书上吐槽对象的帖子,评论区主流风向之一都是“这还不分?”的劝分言论;聊到恋爱、结婚、生娃时,我们感到被束缚、不自由;看着恋爱脑发言和娇妻文学,我们抵触、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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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夫妻们令人唏嘘的结局)
事实上,让人“恐”的不是亲密关系本身,我们“恐”的是关系中那些无奈的束缚、牺牲和深度绑定,“恐”的是被关系“吃掉”,“恐”的是自我的消解,“恐”的是成为阁楼上的疯女人,成为“宝妈”和“娇妻”。
——我们害怕自己在关系中不被当作一个真正的他者对待,而是被当作失去了主体性的客体,一个被期待、被规训、被塑造的对象。
然而,讽刺的是,我们在害怕自己被关系“生吞”的同时,也在择偶过程中无意识地忽略了他者的主体性。
在韩炳哲所说的自恋已成为时代病症的当下,我们很难再看到一个完整、立体的他者,而是将其过滤为许多标签的组合,比如“体育生”“金融男”“傅首尔面容”“无孩爱猫女”,但白花花的标签底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明明有喜乐有忧愁,有优点有缺点,却不被看见。
同样,当我们谈论情绪价值的时候,当我们热衷于给自己和对方打分并衡量是否相配的时候,或许我们爱上的不是对方作为人之本身,而是一个利己的资源,一个顺手的工具,一个恰好满足某种需求的对象。
人不再是目的,而成为了手段,这段关系就成了从始至终的独角戏,他者永远地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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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相亲大师”@软软星 )
电影《她》中,男主角西奥多“爱上”了人工智能系统萨曼莎,只因为她的风趣幽默、善解人意都那么恰到好处,仿佛为他而生,让西奥多体验到了在前妻身上从未有过的平滑、顺从、相嵌的情感。
然而,萨曼莎坦白自己作为“系统”正在按照设定的程序同时与成百上千人恋爱,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要改变世界、出去看看。
“她”不再是从属于他的客体,而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他者。西奥多便在这种失落中感受到了“爱欲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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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她》)
真正的亲密关系不是双方在无止境的追逐中寻找着对自我需求和欲望的满足,而是认可作为整体和独立的对方,允许别人改变,也允许自己被别人改变,哪怕这一切都没那么“美”。
但这就是亲密关系最本真的相貌了。平静的交锋,悬置的亲昵,如同两颗新鲜的松果一点点互相靠近,为彼此打磨棱角,尝试着拥抱。
(图片资料来自网络)
参考资料
(豆瓣)《危情十日》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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