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若英的记忆里，爷爷刘咏尧是那个喜欢站在桂花树下漱口的老人，而在历史的记忆中，他是黄埔一期最年轻的学员，也是1950年“审判”吴石将军一案的三位主审官之一。

公理自在人心，他没有按照蒋介石的意图审理案件，反而不计个人得失坚定为吴石说情，结果被革职。

【一】黄埔少年，军旅峥嵘

1909年，刘咏尧出生在湖南醴陵。湖南人的特质是吃得苦、霸得蛮、耐得烦。民国时期，光是醴陵这块小小的地方就走出了100多位将军，名列全国第二。

15岁时他考入黄埔军校一期，成为同期年龄最小的学员。黄埔一期出来不少人物，比如胡宗南、黄维、宋希濂、杜聿明、郑洞国等等，日后都是老蒋的军中骨干。

虽然年纪小，但是各科成绩很牛，考试常常名列前三。1925年，16岁的年纪开始学生军东征，表现神勇，很快升为营长。

同年12月被选派到莫斯科中山大学深造，在那里他和邓小平、左权等人成为同学，邓小平还是他所在班级的班长。

回国后一路晋升，还被戴笠看中做了一段时间左膀右臂。后来他瞅准机会回到军中，到1945年，36岁被授予陆军中将军衔。

内战期间，担任国防部军职人事司司长兼参谋次长，后来成为国防部次长。这级别大概和吴石不相上下，吴石也是中将，也隶属国防部，都是次长。

刘咏尧出身醴陵，脾气比较倔，被称为“醴陵拐子”，和吴石一样也是文武双全，在军界有“儒将”之称。他不仅会带兵打仗，还写了很多政治军事方面的书。

【二】审判吴石，不计得失

1950年3月的台湾，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中将在家里被毛人凤的保密局带走。

之所以暴露是因为蔡孝乾叛变告密。

吴石被指控为中共从事间谍活动，代号“密使一号”。他送出去的《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是蒋介石最后的家底，是整个台湾岛的防守计划。

哪里有兵，哪里有炮，哪里防守严密，哪里防守稀松标得一清二楚。台湾是蒋介石的最后退路，要是被一锅端那就完蛋了。

人证物证都在，蒋介石下定决心要杀鸡儆猴，敲山震虎，但是又要装一下公平公正。

于是，蒋介石下令组建审判小组，他精心挑选了三个自认为绝对会领会他意思的人负责审判吴石。分别是蒋鼎文、韩德勤、刘咏尧。

这三个人都不是一般人，蒋鼎文资格老，和蒋介石交情深厚，韩德勤本事不大但对蒋介石最忠心，刘咏尧是国防部的人，和吴石平级。

周至柔这个阴险的小人领悟了蒋介石的意图，成立了一个特别法庭，让三个人去审理，原意是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杀了了事，平息蒋介石怒火，免得牵扯到他自己。

因为毕竟那时候的国防部周至柔是一把手，下属出了问题，他难辞其咎。

国民党高官个个都是人精，按理说都是知道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给外人看，意思意思就得了。

结果，这三个人包括刘咏尧硬生生审了一个多月，到了6月给蒋介石递交了一个报告：吴石这四个人（吴石、陈宝仓、聂曦、朱枫）可以判重刑，但是应该刀下留人留一条命。

这是蒋介石不能忍的，直接把报告摔了，随即下令，免去三个主审官的职务，然后又下令：必须死刑，立即执行。

左一吴石，左二朱枫，右一聂曦，右二陈宝仓

那两人怎么考虑的暂且不说，就说刘咏尧，面对那样的局面没有选择明哲保身，反而不计得失说情，这就不简单。

或许他在吴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忍下手。但至少，他是非常欣赏吴石将军的人品和人格魅力的，否则没有理由为了他乌纱帽都不要了。

几个月以后，刘咏尧趁机退出了军界，到了台湾大学任职，开始教书育人。

【三】铁汉柔情，祖孙情深

在刘若英的记忆里，爷爷刘咏尧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将军，而是一个可爱又固执的老人。

她曾经说最记得一个画面是：“公公（她这样称呼）老爱站在桂花树下拧着一杯水在那儿漱口，然后口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老以为那棵树会跟他聊天。”

刘若英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因为爷爷是将军，家里的副官说她是“将军的将军。”可见那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爷爷是拿她这个孙女没办法的。

许多方面，刘咏尧保持着老派军人的作风。因为他字写得好，很多人婚丧嫁娶找他求字或者致辞，他一定都要和民族大义扯上关系。

这让刘若英一度非常不解，“那一对对的新人结婚跟国家的前途有什么关系？”

刘若英出生时，刘咏尧已经年过六十，院子里那棵桂花树是祖孙两共同的记忆。

他最喜欢的歌是《绿岛小夜曲》，而唯一会唱的歌是《黄埔军校校歌》。

每一次刘若英如果要去大陆拍戏，爷爷刘咏尧都要郑重其事的叮嘱：“这一趟去大陆，是身负重任，两岸的和平就全靠你了！”

每一次听完爷爷的“嘱托”，刘若英都会尴尬的和奶奶扮歌鬼脸。可是她后来回想起来，又会觉得“除了他们那一代的军人，又有谁会如此时刻胸怀忧国忧民的使命呢？”

在爷爷的影响下，刘若英对自己的湖南醴陵根脉有了更深的认识，奶奶告诉她，要像醴陵的瓷器一样，做一个“得体的人”，她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1998年，刘若英凭借电影《少女小渔》和《美丽在歌唱》获得亚太影展、东京影展影后。她的歌曲《为爱痴狂》、《后来》更是红遍大江南北。

刘若英从未想过她的爷爷也会有老的一天。“曾几何时他不太大声说话了，连路都开始赖得走，坐在那一张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慢慢的连饭也不肯自己吃了。”

早年，刘若英在外头受了委屈，就靠在他胸前，撒娇的告状说有人欺负她，然后要他拿枪毙了他们！

他会含糊的回答说：“好！好！好！”

后来他的眼睛只看着远方，嘴里念的常只是大陆老家的人和老家的事。

1998年8月，刘咏尧去世，享年89岁。

多年以后，刘若英在台北举办了“爷爷120岁”展览，展出了刘咏尧的勋章、手稿等遗物，其中，有类似“若战端一开，汝将忘吾”的铁血文字。这和《沉默的荣耀》里吴石的抉择遥遥呼应。

或许是善意，或许是英雄惜英雄，不管当时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刘咏尧选择在吴石危难时刻为他挺身而出得罪顶头上司，不在乎头上这顶乌纱帽，光是这份勇气和格局就值得钦佩。

刘咏尧，真男儿也，不愧是湖湘子弟！

参考资料：《吴石案》、《像瓷器一样得体的醴陵女子》、《刘若英：显赫家世与事业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