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阿富汗又将迎来全国性节日，以纪念阿富汗结束美军占领、塔利班重新掌权三周年。

三年前，阿富汗塔利班“闪电”接管首都，美军仓皇撤离，留下满目疮痍。三年后的今天，塔利班给阿富汗带来了怎样的改变？美国“后遗症”是否有所减轻？

变与不变

阿富汗位于中亚内陆地区，人口约4000万，拥有矿产和农业潜力，但基础设施落后，缺乏专业人才和资本，属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

阿富汗劳工部日前宣布，根据塔利班最高领导人阿洪扎达的命令，8月15日为阿富汗全国性假日，纪念三年前塔利班重新掌权。

与三年前相比，阿富汗人究竟过得怎么样？再次执政的塔利班表现如何？

“安全环境得到改善，生意越来越红火。”54岁的商人阿齐祖拉·雷赫马蒂日前告诉外国媒体，他位于赫拉特省的藏红花公司今年的产量预计将翻倍。过去，他不得不雇佣武装警卫护送香料运往机场。“现在没问题了，不再需要警卫护送。”

不过，虽然阿富汗整体局势稳定，对更多普通民众而言，维持生计仍很困难。

46岁的喀布尔出租车司机瓦希德·洛加里告诉当地记者，他每月收入仅为5000阿富汗尼（约合70美元），但要养活全家七口。

根据联合国的报告，由于气候危机、食品价格高昂等原因，阿富汗逾三分之一人口面临饥饿问题，逾300万儿童营养不良；世界银行警告，未来三年阿富汗经济将出现零增长。

兰州大学一带一路研究中心、阿富汗研究中心教授朱永彪指出，总的来说，过去三年，塔利班的执政表现比国际社会想象中要好，可以说勉强及格了。

从内部来看，朱永彪认为，阿富汗政治上总体稳定，安全形势大幅改善，反毒行动成效显著，族群、部落、地方之间的冲突大幅减少。

从外部看，“阿富汗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生存空间，维持了多元外交的局面。”朱永彪说，今年6月，塔利班首次以独立身份参加由联合国主持的阿富汗问题多哈会议。塔利班的国际形象、与国际社会的接触，较1996年至2001年上一个执政时期均有明显提升和扩展。

“塔利班当局的行政管理能力和对国家与世界的理解，较上世纪90年代进步很多。”红十字国际委员会驻喀布尔代表施托克尔曾表示。

不过，塔利班的执政仍有不少有待改进之处。朱永彪提到经济、社会、安全等方面。

经济上，人道主义危机仍然严重，大量人口处于饥饿状态，经济发展面临较大困难。“最根本的原因在于，阿富汗的经济基础薄弱、经济结构单一。”朱永彪指出，国民经济仍依靠传统农业，尚未发展起现代农业，工业体系非常薄弱，没有支柱性产业，长期依靠“外部输血”。

社会上，塔利班政权的一些社会政策，特别是对女性受教育、工作等方面权利的限制，并未出现重大变化。究其背后，朱永彪认为，塔利班的政治立场较为保守，希望以伊斯兰教法、伊斯兰价值观作为治国基础。因此，上述局面短期内很难改变，外部施压可能只会起到反作用。

安全上，阿富汗境内仍活动着多股跨国武装势力、恐怖主义势力，包括“基地”组织、巴基斯坦塔利班、“伊斯兰国”呼罗珊组织等。塔利班对前两者持相对“宽容”的态度，导致其与巴基斯坦的关系进一步僵化，引发外界担忧。

美国“后遗症”

经济脆弱、粮食短缺、安全隐患……舆论认为，阿富汗民众眼下面临的多重危机，恰是美国20年阿富汗战争的“伟大遗产”，也是“美式民主”搅乱世界的又一例证。

“阿富汗问题的根源与美国密切相关。”朱永彪指出，无论是内战时期，还是阿富汗战争时期，美国都是阿富汗政治舞台的主导力量，也是阿富汗诸多问题的“主使”或“帮凶”。三年前美军仓促撤离，导致阿富汗秩序崩溃。到目前为止，它仍在持续发挥破坏性而非建设性的影响力。

比如，“自撤军以来，美国频繁干涉阿富汗事务，包括派无人机侦察等，严重侵犯阿富汗的领空和主权。”朱永彪举例道，美国至今仍冻结阿富汗央行数十亿美元的在美资产，影响阿富汗央行的正常运转。此外，美国还通过“长臂管辖”，使得与阿富汗展开接触、有意投资的外国企业面临制裁风险。

颇为讽刺的是，美国在过去20年里一边用炮火打烂阿富汗、一边用援金“强制改造”阿富汗，如今还要吹嘘为阿富汗的最大援助国，自称自2021年8月以来对阿富汗和阿富汗难民项目提供约200亿美元的援助。

“美国的援助金额看似很高，但实际上，大笔资金都花在安置当时从阿富汗逃往美国或第三国的那部分难民身上，并非直接用在阿富汗本土的人道救援上。”朱永彪指出，这与真正的援助阿富汗完全是两回事。

为何在美军撤离三年后，美国还是要对阿富汗事务“插一脚”？

朱永彪指出，过去三年里，在美国的有意引导下，阿富汗在国际格局中的地缘政治价值和地位无疑是下降了。但鉴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牵涉的特殊问题，使得西方国家仍无法忽视它的存在。自美军撤离以来，西方国家基本都保持了与阿富汗的接触。

究其背后，“一方面，阿富汗内部情况复杂，仍有沦为极端主义、恐怖主义‘温床’或‘天堂’的风险。”朱永彪指出，另一方面，阿富汗具备成为地区枢纽的潜力，西方国家仍在防范某一国或某一国家集团与阿富汗密切接触，以填补“权力真空”。因此，它们对阿富汗抱有一种不放弃又不想过多投入的心态，试图“花小钱办大事”。

与他们形成对比，“中方一直向阿富汗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包括直接的物资、资金援助，也包括为阿富汗和平进程提供资源和平台，调解阿富汗与其他国家的相关矛盾。”朱永彪指出，中国一直主张以阿富汗人民的利益为重，对塔利班持建设性接触的态度，主张通过对话交流引导塔利班实现包容建政，保持阿富汗的稳定。

千载难逢的机会

回望过去近两个世纪，站在东西方文明的“十字路口”，阿富汗这个素有“帝国坟场”之称的内陆小国，曾见证多个世界强国先胜后败、虎头蛇尾的征战历程。如今，送走美军三年后，这块崎岖贫瘠之地又将如何书写自己的兴衰命运？

“阿富汗正面临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走上一条独立自主的和平发展道路。”朱永彪指出，目前来看，它可能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接近于实现这个目标，但仍取决于塔利班能否在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拿出更开放包容的政策，进行更大力度的改革，以获得国际社会的更多承认和认可。

从目前来看，塔利班展现出对国家的掌控力，与国际社会的沟通渠道从未中断。据塔利班政府发言人介绍，约有40个国家在阿富汗设有大使馆或领事馆。但塔利班仍在争取阿富汗在联合国的席位。

展望未来，朱永彪提到几个可重点观察的方向。

一是塔利班内部的政策走向，若保守派进一步走强，或导致塔利班的整体政策进一步保守化。

二是塔利班的外交政策、反恐立场值得关注，包括其对“基地”组织、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态度，以及与巴基斯坦的关系会否缓和等。

三是外来投资、跨国项目的进展，将成为其整体外部环境改善的重要信号，也将意味着阿富汗经济发展的潜力能否真正得到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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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编：杨立群 文字编辑：杨立群

来源：作者：安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