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1日,意大利队主帅斯帕莱蒂(中)带队训练。图/新华社
文 | 牛东平
北京时间6月15日凌晨,2024年欧洲足球锦标赛(以下称“欧洲杯”)即将在德国拉开帷幕,球迷的目光将再次聚焦欧洲,目睹绿茵场上一个个激动人心的瞬间。
在一个个激动人心的瞬间之外,关于现代足球起源的讨论也从未断绝。而于工业革命兴起之际、爆发于英国的卢德运动,则与现代足球的诞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卢德运动兴起于19世纪初的英国。当时因为珍妮纺纱机的出现,大量手工业者的生存空间遭到挤压,于是愤怒的人们开始不断捣毁机器。这是人类第一次遭遇现代机器时的应激反应。运动持续了近十年,而参与运动的人被称为“卢德分子”。
工业革命浩浩荡荡,这场运动如同螳臂挡车,以失败告终。但“卢德分子”的后代们始终意难平,他们依旧或明或暗的保留着一份愤怒。随着工厂大规模的铺展,这些男男女女们不情不愿地进入其中。
人在愤怒中的本能是想去踢或者踹,下班路上看到石子,都恨不得上去猛踢一脚,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与压力。只是石子太硬,如果是个软一点的东西就更好了,最好还能大家一块踢,越粗野越好。在这个群体心理学意义上的历史契机里,古老的足球游戏被重新发现和改良了。
1857年,第一家足球俱乐部在谢菲尔德成立,俱乐部的成员很多都是“卢德分子”的孙辈儿。谢菲尔德所在的约克郡本来就是卢德运动的大本营,此外还有诺丁汉,而诺丁汉森林也是最早的几家足球俱乐部之一。
某种意义上,足球运动是卢德运动的改良,它由无节制的向外发泄,改成了有规则的向内对抗。从破坏变成了游戏,但其中的激情与潜在的愤怒感是不变的。那是对机器束缚身心的反抗,而这种反抗变成了一种充满激情且合法的大规模实践运动。
随着机器的使用,手工没落难以避免。以前大家都是手上有技术的人,靠手艺吃饭。而在时代变革中,技术像砂粒一样从指间滑落了,机器开始包办一切,人只需要照看机器。
失去技术与手艺,仿佛就是失去了自己的本质。源于史前时代的技艺传统自然不甘于就此寂灭。人对技术有一种无法自拔的爱,于是技术的重心开始向下转移,手工艺人的后代成了有脚法的人,脚法继承了手艺。
现代足球产生于人与机器世界的对抗里。在这种对抗中,技术的重心战略性下降到了腿部和脚上。机器越是要撼动人在地面上的位置,人越要紧紧扎根在大地上。
所以,现代足球是通过脚法和跑动组织起来的运动。在脚法之外,膝盖、头部、胸脯、肩膀也都能参与进来,足球运动几乎是一种全身技术,可就是唯独不能用手,这难道是一种赌气吗?还是一种对手艺没落的缅怀与纪念?或者是要试着去遗忘手艺的世界?
在卓别林的《摩登时代》里,流水线将人束缚在齿轮的运转中,每天重复同样的动作。钢铁工厂比最初的纺织厂更加机械化。卓别林通过精湛的表演,精准地再现了流水线上僵硬的身体,由于重复了太多次拧螺丝的动作,流水线停止后,双手还忍不住在肌肉惯性下做着之前的动作。这是对过往那些手艺人的羞辱,手变得与自己疏离了。
在这样的情境里,太需要肆无忌惮地踹上几脚了,通过大腿摆动,带动小腿快速地踢出去,就算踢在空气上,也是一种释放。而通过激烈的足球对抗,身体得以重新松脱,让人与技术,人与世界重新紧密连接。
欧洲足球一直都是对欧洲文明的批判。由威廉·布莱克的短诗改编成的歌曲《耶路撒冷》,经常回荡在欧洲足球的赛场上。这首歌将工厂称为“黑暗撒旦的磨坊间”,人们歌唱着战斗精神永不停息,直到把城市建立在绿色怡人的土地上,这土地就像足球场的草坪。足球场上的游戏成了现代人的乌托邦。
后来在这群热爱足球的人群中,慢慢诞生了职业足球运动员,他们虽然脱离了足球诞生之初的语境,但热爱足球的人们依然秘而不宣地共享着最初的精神。
1960年,第一届欧洲杯足球赛在法国举办,脚法成了一种人们热衷的艺术,脚法继承了技术的伟大传统。通过脚法,欧洲世界达成了某种一致性,既要拥抱现代文明,也要拥抱对现代文明的批判。此外,脚法也是对手艺的缅怀。
当本届欧洲杯在德国开幕时,时间已经又过去了64年。在这段时间里,工人的生活条件得到了极大改善,而在工人群体的基础上,又产生了新一代的白领群体。
这些工作在写字楼格子间里的人成了社会的中坚,他们身处在电子屏幕和AI的世界里,他们会三五成群在周末喝着啤酒看球。时移事往,沧海桑田,但对他们来说,球员们的精湛脚法里,依然蕴藏着生机与希望。
撰稿 / 牛东平(专栏作家)
编辑 / 马小龙
校对 / 杨利
友情提示
本站部分转载文章,皆来自互联网,仅供参考及分享,并不用于任何商业用途;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涉及作品内容、版权和其他问题,请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删除内容!
联系邮箱:104246360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