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刚开学,《山花烂漫时》这部剧上映了,是的,教师节当天。
电视剧简介里说,是一位在中国广受尊重的教育家,出生于1957年6月,是中共党员,满族。
张桂梅老师的故事,我知道一些,因为知道,反而没有在第一时间追剧。
我不敢看下去,在我的孩子刚刚从兴高采烈的暑假回到校园,刚刚扑进老师们的怀抱中的9月。
9月太欢乐了,身边的欢乐,让我在听到山村里的女孩儿说,肚子里的是第四个孩子,为了结婚生孩子,我不能去上学了,会很难过很难过。
可人们讲述张桂梅老师的故事,绝不是为了让大家感到难过的。
而一定是想让我们感到,无论人生有多苦,面前是怎样的艰难,从张桂梅决定做一个老师开始,从她第一次到村里抢回辍学嫁人的女孩子们开始,从她心心念念要给大山里的女孩子们办一所完全免费的高中开始,这就是一个通往幸福的故事。
我要攒着这部剧,等年底再来看张桂梅老师。等到天气再冷一点,再冷一点,等我的眼泪滚落下来时,都会让我的脸暖烘烘的时候。
01
霸总,当了一辈子
11月,上海还是不够冷,但是台风来了,城市和我的小家都被迫静了下来。冰箱里屯的食物不够,队友说:等等吧,饿一会儿也没啥,这样的天气,不忙叫外卖,外卖小哥们路上不安全……
于是,我们一家三口在暴风雨的包围中静静坐在一起,我忽然说了一句:来看张桂梅老师的故事吧。
就这么一开始,我们就一口气刷完了全部23集。
这一次,我们三个一起看着张桂梅骑着小摩托,钻进了红土漫天的村子,还看着她闯进了谷雨的家;谷雨有个烂酒鬼爹,日日喝的只能瘫倒在猪圈边两眼翻白,他要收三万块聘礼钱,把女儿嫁出去。
张桂梅绝不答应,她骂谷雨的爹,你这是卖女儿;她也骂谷雨,等你考上大学,一个月就能挣3000多的薪水,3万块钱,那才一年不到的工资,就为这点钱要把自己一辈子卖掉,值得吗?
贫穷落后的命运,当然不是骂几句,就能骂跑的。
烂酒鬼爹嗷嗷叫着:你要让她去上学是吧,上学不能给家里挣钱,还要花家里的钱。
张桂梅说:我管。
烂酒鬼爹继续嗷嗷:行,你要管是吧,你把3万块彩礼钱给我,从此,我当做没有这个女儿。
张桂梅说:行,我给。
可张桂梅没有3万块,她还要写个借条给懒酒鬼,说我有工资,我慢慢给你;然后她拉着谷雨回学校,跟谷雨说,别怕,老师有钱,一个月工资好几千呢。
“我有三万块。”那个瞬间,我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是的,3万的话,我有的;倘若我面前也有个女孩儿,要为了3万块被卖掉嫁人,我觉得也许我也会冲上去说,我有的,给你,你放过那个女孩儿。
那一瞬间,我希望我有很多钱, 很多很多,多到可以拯救世界上所有因为家庭的贫困而站在悬崖边上的女孩儿。
那一瞬间,我希望自己是霸总,对,比所有霸总小说里的主角都更有钱,更有本事,更霸总的霸总;
我就能毫不迟疑地砸钱去拯救孩子们,不用担心要救的女孩太多,掏了一个3万,后面还有十个、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女孩,我能帮几个?我做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不用纠结眼前掏了钱让这个孩子回到学校,可她后面的人生怎么办?我能负责得了么?她要是考不上大学呢?我还要管她一辈子,她就算考上了大学又怎么样,我到底要管到什么时候?我管得动么?
就在《山花烂漫时》的第一集,第一场矛盾冲突中,我的念头瞬间转了好几百次,我知道,普通人,好人,我们这样普通的好人,就是这样想的,想着想着,就会害怕,就开始往后退。
但是张桂梅不这样想,她霸道地冲了上去,霸道的一步不退。
她比我在一切的霸总剧中看到的霸总都更霸气:她没钱,没有权,区区几千块的教师工资已经养着好几个孤儿,已经贴出去给不知道多少孩子买了课本铅笔。她什么都没有,却仍然霸气地冲进一个、一个、又一个女孩子的人生里,喊:我管!
从张老师到张校长的一路上,她都这么霸气,对着县教委书记,对着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对着省里的大领导,对着在她身边经过的,每一个可能给孩子们捐点钱的大大小小的老板们。
她都直说:为了这些孩子,得干实事啊,得现在就干啊,得要钱啊,你能捐多少,都好,都要,都可以,不够,不够没关系,我再去化缘吧,我就是个专业讨钱的。
张桂梅,不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么?她却觉得,专业去干讨钱,也是她的光荣。
山村教师张桂梅,是闯进过多少村庄的人家,跟多少“认定女孩儿不值钱,不用读那么多书,上那么多学的人”吵过架,追着赶着逼着多少领导想办法,才会名扬整个华坪县,名扬整个丽江市,名扬整个云南省,名扬整个中国的呢?
小D哭红了眼睛,钻进我怀里说:
妈妈,张老师像愚公一样;面前的困难像大山,她却就要把山都挖开……愚公最后感动了天神,天神一下子就把两座大山搬走了;张老师最后感动了大家,当上了党代表,国家就帮助她建了学校,让女孩子们都能去上学。
我摸摸她的头说:张老师比愚公还要了不起,愚公要搬走的是石头泥土,一铲铲的去挖,可以世世代代地挖下去,今天挖不掉,一百年,一千年,总有一天会挖空。
但张桂梅老师要面对的是人心人性,是贫穷落后和愚昧在人心中筑成的大山,而且她不能等,因为眼前就有一个又一个的女孩儿,她们的人生等不起。
天神能搬走大山,但搬不动人心,何其幸运,我们有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存在的根基,是为了让人民过得幸福,当然也有人说,为了人民,不就是说说么,我们不信。
但张桂梅老师,她信,她做了,她做到了。她这一辈子,都透着一股信念的霸气。
02
乐观和刻苦
电影《我本是高山》被批评得不轻,但电视剧《山花烂漫时》却真真儿是我想打满分的剧。
看这两个名字就知道,“高山”的调子一定更硬,更苦;而“山花烂漫”是美好的人间;
对的,张桂梅老师的故事是喜乐与苦难参半的,但她是一个从骨子里就向着光明去冲的人。
她能吃苦,但她一辈子的梦想,就是让女孩儿们不要白白吃苦,既然吃苦,要吃得值得,要把吃掉的苦变成动力,冲天而起,冲向更广阔的天地。
电视剧里有一大堆的幽默,一大堆的好笑,一大堆的好人,虽然有烂醉如泥的混蛋爹,却也有为了让女儿上学拼了命在工地干活,直到偏瘫在床,也要女儿去上大学,去好好生活的爹。
张老师为了建起女高去招聘的时候,只要一本毕业的老师,而且恨不得让人签生死状,女高在一天,老师们就绝不走;但女高的第一批毕业生,谷雨从云南师范大学毕业要回来教书,她却百般不愿意,她就想要已经飞出去的孩子们再飞远一点,不要回来。
这真就是亲妈啊,还偏心眼儿呢。
这个谷雨可不是个省事的小姑娘,她那么能干,才十几岁就能撑起贫困线上的家,照顾醉鬼爹和年幼的弟弟;她那么勇敢,她敢砸碎命运套在脖子上的镣铐勇敢地跟张老师走;她那么有志气,就要做女高成绩最好的学生……
可她居然从女高逃走了,不学了,去理发店打工了:这样的女孩儿,难道是不知道读书是她唯一的路么?她知道,即使知道,仍然会为了解不出的数学题而恐惧,为了万一我考不上大学,怎么对得起张老师而崩溃……
看,就是吃得了苦中苦的孩子,也会迷路的,但她会醒过来,在女高门前扎个帐篷,恳求张老师重新让她回学校,她敢迷路,也敢找回那条,真正属于她的路。
这真是不省心的孩子啊,但人们总说,最不省心的那个孩子,将来可能最孝顺——你看,谷雨回来了,她不要飞走,她回到女高,要做一批一批更小的女孩子们的翅膀。
张桂梅老师当老师,也遇到过困难,她也会无奈的对孩子们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然后孩子们顶嘴:我表姐说,你前年也这么说她们!
在华坪女高读书高考,也跟“毛坦厂中学”“衡水中学”一样,争分夺秒,严格管理,是一件很苦的事,但华坪女高学生们的刻苦,大概总比毛坦厂和衡水的孩子们多了一份甜。
在“高考工厂”的孩子们,是怕被淘汰掉才吃苦;而女高的孩子们,是因为人生多了读书的这条光明的路,而吃苦。
真想要一个人能刻苦,就要迎着希望去,带着乐观去,含着甜蜜去。
哪怕是在这世上最严酷的环境里,山花开时,总是灿烂。
03
比我更重要的东西
张桂梅老师,是“时代楷模”“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全国先进工作者”“全国师德标兵”“七一奖章获得者”……
她这样的人,都不爱钱,没什么钱,假如有一点,就都想花在孩子们身上,剧里让她买一件200多元的新衣服,好去北京,去人民大会堂开会;她说:200多不是抢么。
但后来有一次,她前脚得到了1万元的先进工作者奖金,后脚就花掉小5千,买了600多杯珍珠奶茶,拉回女高给孩子们一人一杯,教务主任四海(我超喜欢四海和她媳妇)埋怨她跟风乱花钱。
她说,跟风咋了,偶尔跟一次,又不是天天跟。
这次我去昆明,看见每个大学门口,都有各式各样的奶茶店,好多人排队,都是那些半大的小姑娘,一杯不够,得两杯,穿得漂漂亮亮的,喝的那叫一个香啊。
我当时就想,你说啥时候咱女高的姑娘,能三五成群的走在街上,想喝啥喝啥。咱得把这希望的种子,给她们种上。
看,张桂梅老师,也知道珍珠奶茶好喝;也知道什么样的衣服好看,也知道人挣钱了能享受到更多比珍珠奶茶好的东西,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知道。
她当然也希望读了书,考上了大学的女高孩子们,能挣到更多钱,过更幸福快乐的人生。
但是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比“吃好,喝好,有足够的钱花”更好的人生,更大的幸福——那就是做个有价值的人,做个相对于满足自己,更能“为别人”做点什么的人。
几年前,当我刚刚开始做掌欣早产儿公益项目时,为了做出一套靠谱的早产儿家庭照顾科普,掌欣的一位小伙伴跑到协和医院的诊室门口,堵住了素不相识的主任,请求她帮助审稿。她说主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上海的我,当时很惊讶,我问,你认识主任么?
不认识。
你以前就是这么能搞人际关系的人么?(我平常真不觉得)
我不是,如果是为了我的孩子要去治病,我可能真干不出堵门的事。但这不是为了我的孩子,这是为了我不认识的,无数陌生的孩子,所以我敢,我一点都不发憷。
人为了自己读书,为了自己努力工作挣钱,为了自己想要更好的生活,这是天经地义的,一点错都没有。所以我们可以告诉孩子,你要好好读书,以后能养活自己,挣到足够让你生活无忧的钱。
但人还可以为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去努力,甚至为此放弃金钱,放弃“我”,放弃那些被世俗定义为成功的东西——当真正体验到这种“比我更重要的事情”时,哪怕就是一瞬间,也会感到完全的幸福。
我想,这就是张桂梅老师这一生,充斥在身体与灵魂中的,顶天立地的幸福感。
我真心希望我的孩子,在未来的人生中能挣到足够多的钱,不至于困苦;
但我更希望我的孩子,此生能有机会找到比她自己更重要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能体会身而为人,那种充盈天地的幸福感。
11月台风包围的上海,我隔着千万里,望见丽江高山上,那些漫山遍野笑得灿烂的山花。
正在团
大J叨叨叨
昨天是世界早产儿日,我加更了一篇文章,谢谢所有人对早产儿的祝福,也谢谢你们对掌欣早产儿公益基金的关注和支持。公益这件事,我会做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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