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母亲学艺

◎殷韶苹

岁月匆匆,不知不觉中母亲已经80多岁了,走路慢了,做事情也不愿主动了,就连自己做饭都感觉吃力。于是在心里我不得不承认,母亲确实老了。

母亲天资聪颖,人长得也美,十四岁的时候登台演出,唱京剧,演《西厢记》里的小姐崔莺莺,在周围村里很有名气。母亲读书到中学的时候,因外祖母病重,家里又吃不上饭,就辍学了。记得母亲时常说起,她的老师去劝她上学时,在外祖母家里吃的地瓜叶子加玉米面做的糊糊,可见当时物质条件多么艰苦,不然怎么用那样的饭招待老师呢。

母亲最终还是没能继续上学,因为外祖母病逝了,那一年小姨十二岁,母亲才十八岁。十八岁的母亲就这样挑起了家庭的重任,要给外祖父和小姨做饭、缝补衣裳,白天去干农活,晚上还要在煤油灯下用麻绳一针一线的做鞋,那时的农村人都是做鞋穿。据母亲自己说,她也根本不会做鞋,就跟邻居家的老太太学,从扎鞋底开始,一点点成了行家。

母亲读到中学这在当时也不错了,算得上村里的文化人,所以母亲就开始给村民教夜校,后来还当上了小学老师。尽管母亲年轻,可事事都是认真去学、去做,因此就没有什么能难倒她的。

我是家里的老大,从小跟在母亲后面,因为下面有弟弟和妹妹,所以心智也比较成熟。每年春节前父母整晚的忙,我就跟着帮点小忙。看母亲做各种面食,就在边上模仿,有时母亲会揪一小块面,让我学着做。包子、饺子的褶怎么捏,我不知道做了多少遍。包饺子时必须手指有数,留很少的边沿,然后两手一合,稍微用力箍一下,一只漂亮的饺子就好了。包包子也有很大的技巧,母亲捏出来的麦穗型都很对称,且皮上干净不占菜叶和油渍。

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一暑假那年,母亲教我怎样做馒头。首先是从和面开始,先让我目测慢慢的往面里倒水,告诉我揉好面的最高境界是“三光”,即面光、手光、盆光。然后告诉我面发起来的样子,刚鼓起来要用多少面碱,发过头了,面碱怎样放;面揉到什么程度,才算碱放的合适,做好的馒头才能又白又香。其实我真的很用心学了,可我知道有些东西还需要自己的悟性,所以一个暑假下来我就能做出很合格的馒头了。多年后母亲过年做大馒头,都是我去把碱头的,基本没失手过。就是现在都懒了,而且现在大多是酵母和面,稍微放点面碱就行,也看不出真正的手艺了。

还有做菜,我也是顺手拿来的事,尽管长时间不做,一旦做了就一定好吃,这也得益于母亲的言传身教。因为母亲炒菜,我要在灶台底下烧火,看着母亲炒菜的循序,油放多少,肉要炒到什么颜色,然后再放菜翻炒,最后加盐和香油,直到出锅,我都在目测且在心里默记。日后实践起来就轻松拿捏到位了,一点没有畏惧怕做不好的心理。

眼看母亲越来越老了,我要学的一些东西还很多。因为女儿喜欢吃母亲做的面酱,她出国的时候就带了一瓶,都舍不得吃呢。2019年6月份我去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还特意在皮箱里装了一瓶面酱,千里迢迢带到了多伦多。在异国他乡用这个独特的面酱,我包了一顿我们龙口的排骨大包子,女儿的朋友们第一次吃,都赞不绝口,临走还分给他们带走了。所以女儿特意交代我必须跟母亲学会如何做这个酱,最起码做酱的程序一定要知道的。现在来看,这也是一项非遗传承吧,而且传统的东西能保留下来的越来越少,许多年轻人大都喜欢买快捷的东西而不愿自己动手。

于是前年春天的时候,我就跟母亲说起,要跟她学做面酱的事。母亲做的面酱很香,色泽油亮,味道也都是超一流的。这样的面酱做包子、饺子馅,味道不是一般的好吃。

听说我要学着做面酱,母亲也兴致十足,并且信心满满。麦收后便是做面酱的最佳时机,择日我便去买来10斤大豆,加上20斤新麦粒,用清水把材料洗净,再放到家里的大铁锅里把大豆和麦粒煮熟,但火候得掌握的好,不能太烂糊了。然后用笊篱把煮好的东西捞出来,放到太阳下凉晒。这期间母亲让弟弟去野外砍来秋蒿(一种带特殊味道的植物),一般都长在河边地畔旁。等大豆和麦粒晒得半干了,把大豆麦粒平铺在厨房的木床上,床上面放了挂历纸,我事先都用湿布擦干净了,半干的大豆麦粒上再盖一层纱网,这样秋蒿就覆盖在上面,碎叶渣就不会落在物料里了。秋蒿一定是要盖严实的,而且厨房的门窗都开着,保证通风,大约4、5天左右,大豆麦粒上就长了一层黄绿色的菌丝(发酵后的样子),这样就是最好的。母亲说好多家做不好,发的是黑乎乎的“茵”(菌丝),这样就是失败的,做出来的面酱味道肯定不会好了。

在等待大豆麦粒发酵的时候确实也挺焦虑不安,尤其是母亲,她总怕发不好,因为毕竟好几年没做了。而且像母亲什么事都要求尽善尽美,比如小时候家里包饺子,要是有一个皮“挣”了,漏了菜,母亲的脸色一定不好看了,非要唠叨几句。做面酱,看得出母亲也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她期望的是能让我们吃上美味的面酱,而不丢她的手艺,也让我能亲自见证这生活中最美的烟火气息。

几天过去了,在我和母亲的期盼中,我们终于看到了“庐山真面目”,母亲很兴奋,真的发的黄绿色的“茵”,这就算大功告成啦!接下来就是晾晒阶段,晴天3天左右,就可以去磨坊磨成面了。粉酱面那天我拉着母亲一起去的,磨坊的老师傅直夸我们做的酱面很不错!母亲笑得很开心,仿佛这样的成果很值得骄傲。

粉细的酱面,回家用泉水调好,母亲说大约1斤酱面加2两半盐,软硬适度揉好,放到面缸里在太阳底下捂着曝晒。一周左右,开始加水,期间得经常搅拌,太硬了就再加点水。大概一个月左右,颜色也越来越深,红黑发亮,很快就能吃上当年的新酱了,新鲜的大葱、辣椒、黄瓜、萝卜等蔬菜,都可以蘸着新酱吃,味道鲜美可口!

新面酱的味道,的确是不一样的味道,因为这里面有太阳暖暖的味道,有大自然清新的味道,更有我和母亲浓浓的亲情。无论再过多少年,母亲仍是我心中最美的样子,跟母亲学艺,更是我的福分!

殷韶苹,1991年7月山东淄博警校毕业,在龙口市公安局工作,目前已经退休。烟台市散文学会会员,在警校时就经常在校报上发表文章,1995年陆续在县市级及省级报刊发表了一些文章,希望遇到更多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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