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是中国历史上宦祸最为猛烈的三个朝代(东汉、唐、明)之一。从鼓动明英宗亲征、导致土木堡之变、皇帝被俘虏的专权太监王振开始,汪直、刘谨、魏忠贤等权势熏天的大太监层出不穷。这些权阉专权跋扈、打压异己、祸乱朝政,加速了明王朝的衰亡,也给自己留下了千古骂名。 在明朝众多的专权太监中,历经嘉靖、隆庆、万历三朝的太监冯保似乎是个另类—— 他对皇室忠心耿耿,尽职尽责督促小皇帝(明神宗即位时只有10岁)学习进步,并严格约束家人遵纪守法,颇受时人称道。 他是张居正最坚定的政治盟友,没有他的支持,就没有张居正改革和明朝后期短暂的"万历中兴"局面。他成全了张居正的政治抱负,是张居正改革背后的最大功臣。
他阴险狡诈,矫昭辅政,爬上高位后,专权跋扈,结党营私,打压异己,联手张居正,以不光彩手段扳倒一代名臣、内阁首辅高拱。 他以权谋私,贪财好利,一生聚集了大量不义之财。 他多才多艺,是个出色的书法家、音乐家,曾在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上题跋。 冯保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一、矫昭上位,打压异己,结党扳倒"高阁老" 冯保是河北深县人,明朝嘉靖年间阉害割入宫。因其聪明伶俐,被选入内书堂读书。后来逐渐提升,至隆庆元年,负责东厂兼管御马监。 其时,司礼监掌印太监空缺,按照以往的升迁惯例,应该由冯保接任,但当时穆宗朱载垕并不看重他,深受穆宗信任的时任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高拱就推荐了御用监的陈洪担任掌印太监。 明朝掌印太监拥有替皇帝批红的权力,是权势地位最高的内廷职位,眼看着应该属于自己的职位被别人顶替,冯保满腹怨气都记在了高拱头上。
过了几年,陈洪离职,高拱又推荐了太监孟冲接替陈洪。而孟冲此前掌管尚膳监,按惯例更是轮不到入主司礼监掌印。连续两次被替代,冯保从此恨透了高拱。 而高拱是朝廷重臣,此时已担任了内阁首辅,人称"高阁老",又是明穆宗的心腹,以冯保的能力,根本斗不过高拱。 但冯保咽不下这口气。从小入宫,已在宫中摸爬滚打了三十五、六年的冯保,对宫中的形势早已了若指掌。他心中非常清楚,高拱虽然权势显赫,但脾气暴躁,专横跋扈,在朝廷中得罪了不少人,和同僚不和。 而位列次辅的大学士张居正,是高拱以前老对手、前内阁首辅徐阶的学生,早有取代高拱之心。 冯保于是主动与张居正结交,密谋除去高拱,张居正也正想借助内廷宦官的力量对抗高拱,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二人一拍即合,成了政治盟友。 "保疾拱弥甚,乃与张居正深相结,谋去之。会居正亦欲去拱专柄,两人交益固。"(《明史》)
后来穆宗病重,冯保充分利用内廷太监消息灵通的优势,偷偷联系张居正起草遗诏。不料,此事被高拱发现。身为内阁首辅的高拱将张居正训了一顿:"内阁现在是我负责,你怎么能私下和太监起草遗诏呢!" 张居正自知理亏,只好红着脸认错请罪。高拱从此对冯保更加不满,想尽快将其驱逐。 但冯保和张居正并不死心。 穆宗病危前,命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人为辅政大臣。得到消息的冯保通过内廷太监,偷偷更改了遗诏,将自己列入辅政名单,并在穆宗咽气后几个小时就宣读了遗诏。 穆宗病逝,10岁的明神宗朱翊钧即位,虽然冯保通过篡改遗诏进入辅政名单,但高拱还是联合群臣上疏罢逐冯保,但奏疏都让冯保私自压下。 让高拱意想不到的是,高拱和张居正早有准备,此前已经密谋制定了一套周密的"倒拱方案":
李太后形象图 首先,争取神宗生母李太后的支持。穆宗驾崩后,迅速罢免了掌印太监孟冲,以冯保代之,使冯保既有了朝廷靠山,又有了与高拱对抗的权势。 其次,诬陷高拱居心不良。穆宗病逝后,高拱曾当着内阁同僚的面失声恸哭:"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经过张居正一番授意,冯保跑到李太后(此时还是皇贵妃)和陈皇后面前谗言,说高拱当众说过:"十岁太子,如何作人主!"诬陷高拱有废除太子、另立藩王之意。 几字之差,意思大变。次日早朝,李太后就下旨免去了高拱的职务,令其回乡闲住。高拱听后大惊,两脚发软瘫痪在地,张居正见状上前将其扶走。 为了斩草除根,其后,冯保又和张居正密谋,想灭掉高拱全族,特意买通一名叫王大臣的人员,让其诬陷高拱被免职后心生怨恨,欲刺杀皇帝。后因王大臣反悔而作罢。 "保欲缘此族拱,与居正谋,令家人辛儒饮食之,纳刃其袖中,俾言拱怨望,遣刺帝。大臣许之。(《明史》)
虽然诛灭高拱全族之计未逞,但经过几番折腾,一代名臣高拱的政治生命正式终结。 冯保联手张居正,逐走了高阁老。冯保解了恨,终于坐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张居正如愿以偿,成了新一任内阁首辅。 二、忠心辅政,支持改革,成全名相张居正 明神宗即位后,其母亲李太后的身份仍是贵妃。为了巴结李太后,冯保又联手张居正配合上演了一出戏:给李贵妃上尊号"慈圣皇太后"。 按照旧制,新皇帝即位后,皇后尊为皇太后。皇帝的生母,如果称太后,则要加徽号以示区别。在冯保和张居正的操作下,最后给穆宗陈皇后上尊号"仁圣皇太后",神宗生母李贵妃上尊号"慈圣皇太后",两者并无区别。 "是时,太监冯保欲媚贵妃,因以并尊大学士张居正下廷臣议,尊皇后曰仁圣皇太后,贵妃曰慈圣皇太后,始无别矣。"(《明史》) 冯保和张居正从此成了李太后的心腹红人。冯保负责内廷事务,同时陪护小皇帝;张居正主外,负责朝廷政务,朝廷大权,尽在二人掌握。
虽然位子是靠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但冯保对朝廷始终忠心耿耿。 李太后对小皇帝要求很严,冯保受李太后所托,负责照顾、督促神宗皇帝的生活和学习。有太后撑腰,冯保敢管敢说,尽职尽责,神宗对他心生畏惧,称呼他为"大伴"。 小皇帝贪玩,每次不管玩得多尽兴,只要远远看见冯保来了,就会和宫中的小太监们大喊:"大伴来了!"然后老老实实坐回书桌,读书习字。 内阁的池塘里有白莲花,翰林院有双白燕,张居正曾经拿来给小皇帝赏玩,冯保看到后,就派人对张居正说:"皇帝年少,不能用这些玩物引逗皇上。" 有几个小太监经常带着小皇帝夜间外出游玩,冯保得知后,就告诉太后,太后狠狠地训斥了神宗,并将那些小太监重责驱逐。 有一次,神宗酒宴上让一个太监唱歌,太监不会唱。小皇帝生气,让人割下了太监的头发惩罚他。冯保听说后马上告诉了李太后。李太后大怒,就让神宗跪在地上数落他。然后让冯保传召张居正,为皇帝起草罪己诏。
"保白太后,召帝切责。帝长跪受教,惶惧甚。保属居正草帝罪己手诏,令颁示阁臣。词过挹损,帝年已十八,览之内惭,然迫于太后,不得不下。"(《明史》) 张居正起草的罪己诏极为严厉,年已18岁的神宗,当着群臣的面宣读罪己诏,脸色通红,羞愧之极。 冯保不仅尽心侍奉皇帝,还严格约束家人子弟,不得胡作非为。史载"(冯保)又能约束其子弟,不敢肆恶,都人亦以是称之。"(《明史》) 冯保最大的政绩是支持张居正改革。张居正虽然"居位不正",但很有治国理政能力。走上首辅位子后,他开始大刀阔斧的推行政治、经济、军事改革。 改革必然触动各阶层特别是官僚贵族集团的利益,阻力重重。在太后、皇帝的支持下,特别是冯保作为内相,对张居正改革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一举改变了明朝长期以来文人官僚集团与宦官势力互相争斗的局面,使朝廷上下形成了皇权、相权、宦权集中统一的有利局面,为改革的顺利推进创造了条件。
通过在政治上推行"考成法",经济上推行"一条鞭法",军事上"对外安抚、对内守备",朝廷强化了中央集权,官风政风明显改变,财政收入大幅增加,边境防备大大加强,历史上称张居正的改革为"万历新政"或"万历中兴"。 张居正也因"万历新政"而成为一代名相,被称为明代最伟大的政治家、改革家。 但"居正固有才,其所以得委任专国柄者,由保为之左右也。"(《明史》)——没有冯保,张居正就坐不上首辅的位子,也就谈不上改革;没有冯保的支持,张居正的改革也很难推行下去。换言之,作为张居正的政治盟友,冯保是张居正改革背后最大的功臣和支持者,冯保也因此成为历史上宦官队伍中屈指可数的太监政治家。
三、多才多艺,儒者风度,题跋《清明上河图》 冯保不但善于玩弄权术,他还是个多才多艺的"儒宦"。据明代太监刘若愚的《酌中记》记载:"冯保书法颇佳,通乐理、擅弹琴。"《明史》也记载"保善琴能书。"——他不但是个音乐家,还是个书法家。据说,他亲手制作的琴,被时人当做难得一见的宝贝收藏。 冯保有文化素养,尤其爱好儒学,他在司礼监任上刻了许多书,如《启蒙集》、《四书》《五经》《通鉴直解》《帝鉴图说》《经书音释》等,这些书虽然没流传下来,但直至明末,还在宫中流传,他也因此被后世史家称为有"儒者风度"。
冯保最为后人熟知的,是他在《清明上河图》的题跋。宋人张择端的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究竟是怎么到了冯保手中,至今说法不一,仍是一个谜,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题跋至今清晰可见—— 余侍御之暇,尝阅图籍,见宋时张择端清明上河图,观其人物界画之精。树木舟车之妙,市桥村郭,迥出神品,俨真景之在目也。不觉心思爽然,虽隋珠和璧,不足云贵,诚希世之珍品欤,宜珍藏之。时万历六年,岁在戊寅,仲秋之吉,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兼掌御用监事司礼监太监镇阳双林冯保跋。 从题跋看,冯保不但书法造诣颇深,而且对书画非常欣赏,将其誉为比"隋珠和璧"还珍贵的艺术珍品。 四、贪财好利,以权谋私,抄家削职终成空 冯保是个矛盾的多面体,一方面,他忠于皇室,支持改革,为明王朝的政局稳定做出了贡献。另一方面,他又专权跋扈,打压异己,甚至陷害忠良。同时,他还以权谋私,贪财好利。
掌管司礼监后,他和张居正联手,把持内外朝政,在朝廷关键部门安插亲信手下,一时权势熏天,借机大敛不义之财。 冯保的权势有多大?史载"后保益横肆,即帝有所赏罚,非出保口,无敢行者。帝积不能堪,而保内倚太后,外倚居正,帝不能去也。"(《明史》)——皇帝的赏罚诏令,如果冯保不松口,无人敢执行。内有太后撑腰,外有张居正配合,连皇帝都无可奈何。 在朝廷,他看谁不顺眼,只要一句话,谁就得乖乖滚蛋。 有了权力,就可以卖官鬻爵,收受贿赂,为所欲为。冯保究竟搜刮了多少不义之财?据记载,仅张居正就送给他七张名琴、九颗夜明珠、珍珠帘五副、黄金三万两、白银二十万两。他花费巨款,给自己建造生坟。在京城和老家深县,还分别建造了两座家庙,在老家的房子有5000多间。 他死后被朝廷抄家,共查抄金银百余万两,各种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1582年,张居正病逝,李太后也归政,被压制多年、已经20岁的明神宗终于开始亲政。几天后,朝臣开始弹劾张居正,神宗借机下令削去张居正的官职,并派人查抄其家,搜出黄金万两,白金十余万两。
冯保一下子失去了两个靠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果然不久,与冯保有旧怨的太监张鲸、张诚看透了神宗的心思,就鼓动神宗贬逐冯保。
正好御史李植、江东之也上表弹劾冯保,神宗于是下诏免去冯保官职,令其到南应京闲住。第二年,冯保谪死南京。神宗随后下令查抄其家,并将其弟冯佑、从子冯邦宁削职下狱处死,其同党全部发配戍边。
冯保一生忠于朝廷、支持新政,一度赢得了时人的称赞。但他走上政治前台后,专权骄横,诬陷忠良,贪财受贿,又为他带来了恶名,最终更是落得个兔死狐悲、人财两空的结局。
他的一生,集忠与奸、正与邪于一身,忠奸难辩,亦正亦邪,使他成为明朝乃至历史上最有争议的太监。读者朋友们对此有什么看法呢?欢迎留言讨论。
(参考史料:《明史》《酌中记》《明史记事本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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