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第二王朝,商朝存续六百余年,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如此重要的王朝却一个基本问题,即商朝国号到底是“商”、还是“殷”? 史记殷本纪中,除了“契”被“封于商”中提到“商”之外,包括盘庚迁殷之前的其他一切涉及国号的描述都是“殷”,比如开篇第一句就是“殷契,母曰简狄”,还有太甲时“诸侯咸归殷”、太戊时“殷复兴”等等。显然,司马迁更认可“殷朝”之说,而不是“商朝”,故而又叫“殷本纪”。
与史记一边倒不同,很多文献中是商、殷并存,比如《尚书》讲述虞、夏、商、周,第三篇名为《商书》,显然就是说商朝国号为“商”,但其中《西伯戡黎》一文中祖伊却对纣王说“天既讫我殷命”,可见商朝国号也可以叫“殷”。 按照传统解释,因为盘庚迁到殷地,故而由“商”变为“殷”,故而商朝叫“商”又叫“殷”。但这种解释看似有理,其实漏洞百出,因为从“契”到盘庚迁殷之前,商朝不知道迁徙过多少次了,难道每迁一次,就要更换一次国号?且,商契封地在商,后世商都早就不在商地了,那么为啥还以“商”为国号?可见,以“殷”为号不合理,但史书又明确记载商朝又叫殷朝。 既然如此,商朝国号到底是“商”、还是“殷”,或者还是两者共存?显然,想要揭开谜团,最好的办法是在甲骨文中寻找,而甲骨文给出的回答却颠覆传统认知。
甲骨文给出真相过去百年,大约一共发现17万枚甲骨文,但其中对商政权的称呼,只有“商”、“中商”、“大邑商”、“天邑商”,没有一条称“殷”的。 甲骨文大师罗振玉在《殷墟书契考释序》中考证指出:“史称盘庚以后,商改称殷,而遍搜卜辞,既不见‘殷’字,又屡言‘入商’……可知文丁、帝乙之世,虽居河北,国尚号商。” 与之相反,甲骨文上只出现五次殷字,青铜器上出现一次,均是独字或两个字,似乎与地名没有关系。总之,甲骨文的“殷”,绝无可能是商朝国号。
其中,不少学者认为“衣”通“殷”,而甲骨文中的确出现不少“衣”的记载。学者冯时考证指出:“商人实仅以“衣”为地名,并不为国号,其与作为国号的商,区别非常清楚。故盘庚以后虽于衣地作大邑王庭,但在武王灭商之前,“衣”名始终都没有作为商代国号的情况。” 因此,事实胜于一切雄辩,商朝国号一直就是“商”,或者说自称为“商”,从未自称“殷”或“衣”。既然如此,“殷”之称号从何而来?
商朝为何又叫殷商朝为何又叫“殷”,其实原因很简单,西周青铜铭文已经给出答案: 利簋,一个叫“利”的贵族得到武王赏赐青铜,然后以此铸簋纪念祖先,时间在武王灭商之后,其中铭文明确提到“武王征商,唯甲子朝,岁鼎,克昏夙有商”,就是还以“商”称呼商朝。 天亡簋,武王灭商之后,在嵩山举行祭天大典时,赏赐“天亡”青铜,然后铸造此簋。其中明确提到“丕克乞衣王祀”,其中“衣”显然指代“商”,就是以商朝王庭之地名——“衣”来指代“商”。
不过,以“衣”代“商”,在西周早期铭文上非常少见,基本还是称“商”。比如周成王时的何尊铭文“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周康王时的宜侯夨簋铭文“(康王)省珷王、成王伐商图”。但周康王晚年之后,开始普遍将“商”称为“殷”,比如大盂鼎铭文就说“我闻殷坠命”等等。 因此,商朝国号又称“殷”的原因,在于“被称殷”,就是周人的他称,这不是商人自称,史记称商朝国号为殷可谓大错特错。
问题在于:周人为何称商朝为“殷”,难道因“衣”称“殷”? 许慎说文解字认为“殷,作乐之盛称殷”,难道周人是夸商朝?但甲骨文中的殷字,却如同执殳敲击人的腹部,与“作乐之盛”显然不符。学者于省吾认为,“殷”字本义是疾病隆盛,得治疗,这与《广雅》“殷,痛也”解释相符。可见,以“殷”代“商”显然具有贬斥或告诫周人之意。 甲骨文中的衣字,其实就是衣服的象形,与“殷”毫无相通之处。天亡簋中以“衣”代“商”,不过是忠实的以商朝王廷所在的地理名称来指代商朝,或是由此避免言“商”,或是为了更准确的告诉上帝周人取代的是“衣地”的商政权,与“殷”显然不同。
因此,随着周人逐渐稳固统治,逐渐强大之后,就以“殷”来称呼“商”,其中暗含之意,或是贬斥商朝,强调周人夺权和统治的合法性,或也借此告诫周人,希望周人从殷商灭亡上吸取教训等意思。其实,这有点像后世,前期大致肯定前朝,政权稳固之后就大肆否定前朝。
值得思考的是,既然周人可以如此商朝,那么商人会不会如此对待夏朝,甲骨文上还可能出现夏朝国号吗?
参考资料:史记、尚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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