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骆宾王七岁时,曾作一首名叫《咏鹅》的诗,一举奠定了“神童”之名,千年以来,不仅骆宾王之名流传于世,其作《咏鹅》更成了千年以来无数孩童的开蒙之诗。

首句三声叠咏,简单平直,朗朗上口,剩下三句白描鹅的特性,朴实但不简单,尤其后两句,一句话之内有对仗,两句互相又有对仗。不仅孩童读起来妙趣横生,大人们读起来也颇有意味。

其实,骆宾王一生非常传奇,也有文集传世,但最出名的始终是《咏鹅》,由此可见自古以来人们对这首诗的推崇。

到了今天,这首诗更是成为了义务教育阶段,人人必读必背的诗歌,普及面如此之广,难免会有人有效仿之意,可谁也没有想到有人竟然效仿《咏鹅》到一字千金的地步。

2016年11月1日,中国第三届“农民文学奖”颁奖典礼上,一共颁发了两届奖项和奖品,获得当年奖项和奖品的人是如今名声大噪的余秀华,而获得第二届奖项的却是如今无声无息的危勇。

危勇,如今已年过70,即便是往前倒6年,以当年那个岁数获得“农民文学奖”也是殊为不易,“岁数”、“农民”、“文学”三个各不沾边的词组合起来,话题性满满,如果老爷子继续保持获奖时的水平,继续创作,未尝不可在今日的文坛有一席之地。

因为同样获得这个奖项的后辈余秀华,在笔耕不辍的努力下,已经火遍了大江南北,而老爷子时至今日却像是消失了一样,让人不禁好奇老爷子怎么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说起来,一切都还要从老爷子获奖的作品开始。

老爷子的作品叫做《咏鸡》,内容如下:

鸡,鸡,鸡,

尖嘴对天啼。

三更呼皓月,

五鼓唤晨曦。

且不论写得如何,当这首诗被公布的时候,关注“农民文学奖”的人们就炸锅了。其实,不用说关注比赛的人,这首诗拿给任何一个接受过小学教育的中国人都能看出来:这不是《咏鹅》吗?

没错,这首诗结构上几乎与骆宾王七岁时所做的《咏鹅》一模一样。当时人们争论的焦点就是这首诗配不配获奖。

当然了,骆宾王的原诗放到今天依旧是难以超越,放到中国任何一个文学大奖都能轻松拿奖。可大家矛盾的点在于,仿写《咏鹅》或者言辞激烈的人直接就说“抄袭”不能参加比赛;另外一部分稍显温和的质疑则是这首诗能不能拿奖。

首先,回到诗歌上,客观地讲,危勇的这首诗并不能算作抄袭,因为中国古诗创作有词牌、律令的传统,《咏鸡》只借用了《咏鹅》的结构,所咏之物一个“鸡”一个“鹅”,天差地别,硬要说一样,未免有些牵强。

不过浅显层面上的歌咏对象差异并不能足以说服人,因为内容上也实在是太相像了。首句都是叠咏,次句都是在描写歌咏之物的形态。三四两句偏偏又都是对仗的动作描写。让人很难信服这不是抄袭。

为了讽刺评委会,甚至有人接力仿照获奖诗歌做诗,什么《咏牛》“牛,牛,牛,终生苦无酬。奋蹄耕岁月,俯首驮春秋。”;《咏猫》“猫,猫,猫,整日爱撒娇。白毛配短腿,没事喵喵喵”等等。

可以看到,这里面有正经仿照《咏鹅》的《咏牛》,也有四六不通、恶搞的《咏猫》。就像网友说的,如果将《咏鹅》当做一个词牌、律令,按照格式结构填词的话,还是很容易有佳作的,因此大家对《咏鸡》的获奖意见很大。

其次,再看诗歌的质量。《咏鸡》乍读之下,确实让人觉得是妙手偶得的佳作,骄傲的雄鸡,不论三更、五鼓,始终冲天啼鸣,大有呼月月出、唤日日升的姿态。

可有人却提出异议了。首先是“三更五鼓”,“更”是古代计时单位,跟我们现在的“小时”差不多,如果听过“三更半夜”这个词都应该知道,三更基本上和深夜挂钩了,事实也正是如此,三更天就是现在的23点到第二天1点这个时间段,谁家雄鸡会半夜啼鸣?

当然,并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那也是极少数,根本不能算作鸡的特征,至于说表现鸡的骄傲就更牵强了。

“五鼓”与“五更”等同,因此,很多人猜测《咏鸡》这首诗是在化用“三更灯火五更鸡”,整首诗诗人也是在吟诵雄鸡的勤勉而不是骄傲,但如此解释就更牵强了,因为化用诗句的后面还有一句是“正是男儿读书时”。

把整句话连在一起,表达的是人的勤勉,读书至深夜,清晨又早起,争分夺秒的努力。问题还是出在了吟咏的是鸡,鸡晚上不怎么活动,再勤勉也难以体现。

也有人说是借鸡喻人,跟化用诗句一样,告诫人发奋都市。可如此以来,前两句就显得突兀起来。

第二个问题还是在后两句。如果说是仿照《咏鹅》,后两句的对仗未免有些不太考究。原诗不光两句对照,“白毛”与“绿水”,“红掌”与“清波”也有映照之意,正是双重颜色对比,让诗歌的画面感十足。

可《咏鸡》的后两句,“三更”虽然可以对“皓月”,“五更”可以对“晨曦”,但并不像《咏鹅》的对比来得直白强烈,让人需要过一道“时间”概念才能对上,因此这种对照不如《咏鹅》高明。

另外,《咏鹅》后两句鹅和自然是有互动的。鹅的白毛浮于绿水;鹅的红掌拨清波,两者的互动让鹅的形象立体了起来。虽然《咏鸡》暗含鸡呼唤出了日和月,也有互动的动感,但上文说了,这个互动不生动。

但这首诗并不是没有优点,脱离原诗的桎梏,我们再来看这首诗。雄鸡骄傲无双,唯有啼天方可明志,呼得月来挂星空,唤得日出耀四方,抛弃对照,用夸张的艺术手法看,纯以精神角度,雄鸡的骄傲写到极致。

或许正是如此,才让“农民文学者”的发起者张一一力挺《咏鸡》夺得桂冠吧。

可能站在一个举办者的角度,去品味这首诗是更深层次——诗人借鸡言志。只有农村有鸡,城市没有,诗人借鸡喻己,蛰伏农村却有无限雄心,折服日月,呼来喝去,好不惬意。

亦或是,纵是一只乡村草鸡,却心纳天地,傲视世间,天地日月虽然按时轮转,也可看做我我呼来唤去,心比天大。

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是一种解读。在文学理论中,有这样一种说法,作品不是由作者一人完成,当作品在作者手中诞生,产生第一个读者后,作品就不只属于作者。有时,解读亦是创作的一个环节。

危勇老爷子是幸运的,碰上了张一一这个发掘他作品价值的人。无论围观者接不接受,这个奖评给了危勇,肯定了其作品的价值,尤其是10000元的奖金,与18字诗交映,颇有一字千金之意。

其实,危勇只是一位渔民。按他的话说“没上过什么学”,但他的一辈子对文字、诗歌十分感兴趣,琢磨得尽头不小,把能找到的小说、诗歌翻过来遍了。

年轻的时候也能称得上笔耕不辍,一直向杂志、报社投稿,但一直没得到什么认可。没想到老了老了却深陷争议漩涡,出了一次名,也算是得偿所愿。

遗憾的是,风波过后,危勇虽然也有作品问世,但因为热度消退,加上一部分人的不认可,他的作品很难再得到别人的关注。

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危勇作品的缘故。与余秀华的现代诗不同,危勇的作品多是古体诗,有一定的阅读门槛,受众面太窄。

得奖后,有人曾经再次采访到危勇,并拿到了危勇的新作品,放在本文文末,供读者们品读欣赏,让大家亲自判断危勇之作究竟是偶然,还是真的有底蕴。

《渔村》:极目平湖韵味赊,宏开明镜照天涯。银鱼嚼绿堤边草,彩蝶叮红水底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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