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 年代末，美国各地报纸都以“让黑人更美丽的新化妆品”为标题，宣布针对黑人女性的化妆品问世。

彼时，一个基于改善女性容貌以促成所谓“平等”的行业，正参与一场与对立面（歧视派）冲突的文化运动：“黑色是美丽的”。

笔者认为：“Black is Beautiful”（黑色是美丽的）口号的普及，标志着1960 年代后期非裔美国人文化的政治化，因为黑人领导试图将民权运动的立法，成功转化为针对美国“白人至上”制度的抗议。

因此，该短语代表拒绝以欧洲为中心的白人模式，支持更多以非洲为中心的黑人规范。这种转变的一个重要部分是，重新焕发活力的深黑色皮肤和卷曲的头发。

从历史上看，这与白人美女的理想截然相反。然而，自相矛盾的是，非裔美国人社区内部对美容标准的重新定义，成为化妆品行业寻求与黑人女性互动的关键方式。

本文将探讨化妆品行业如何应对种族、肤色和性别观念的变化，以及黑人女性饱受歧视的现象。

肤色歧视

笔者认为：这些观念与“黑色就是美丽”运动的出现密切相关。它表明，虽然黑人女性知名度的提高和对黑色皮肤的自豪感，催生了黑色化妆品系列和产品的热潮，但随着 1980 年代美容理想的消退，对黑色的庆祝只是短暂的。尽管如此，在此期间，黑色化妆品的高度成功越来越引起白人的注意，以至最终垄断了该行业，扼杀了规模较小的黑人企业。

黑人女性记录了在 1960 年代后期“Black is Beautiful”出现之前，她们在美国审美观念方面遇到的困难，女演员乌比·戈德堡曾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况。

“当我还是个小人物时，布雷克女孩被认为是评判美貌的标准。你必须有一头秀发——这意味着笔直、飘逸且马尾辫适应性强——浅色皮肤和薄嘴唇。”

哈库尔语表示，黑人皮肤曾受到莫大的贬低，以至于“黑色”这个形容词极具侮辱性，他们从未听过“黑色是美丽的”这句话。

显而易见，美国白人对黑人女性进行了文化“洗脑”，以至于拉直头发和漂白皮肤的痛苦过程已经成为常态，黑人女孩“被教导女性必须做出巨大牺牲才能变得美丽”。

笔者认为：黑人女性为与白人、以欧洲为中心的理想结盟而经历的歧视表明，至少在民权运动之前，白人对“美丽”的定义具有主导地位。

黑人女性与化妆品的关系，比与头发护理的关系更具争议性，因为前者加剧了与肤色、阶级、种族和性别有关的其他问题。

撇开道德问题不谈，随着化妆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成为大众市场行业，尽管市场在很大程度上仍存在种族隔离，但它们的受欢迎程度跨越了种族界限。

在二十世纪的前二十年，黑人拥有的奥弗顿卫生制造公司开始蓬勃发展，引起了企业家和老牌企业的关注。到 1920 年代，一些黑人护发企业，将面向黑人女性的化妆品引入了生产线，传统上仍是面向白人女性销售和营销的。

然而，皮肤漂白霜却是黑人和白人化妆品公司，向黑人女性销售的最受欢迎的产品之一，对黑人领导人来说，美容行业仍然是走向“平等”的委婉说法。

从 19 世纪后期开始，提供给黑人女性的少量化妆品，主要是皮肤漂白剂和使皮肤看起来更白的粉剂。自1910年代以来，随着面向黑人女性的企业和产品成倍增加，漂白剂和增白剂的供应也随之增加。

笔者认为：化妆品中包含旨在改变肤色的产品，这加剧了有关肤色歧视的紧张局势，从而使该行业在黑人、白人社区中引起争议。

直到 20 世纪 60 年代后期，“Black is Beautiful”这句话成为一个流行的口号，表达了对黑色皮肤和非洲式发型的庆祝。

笔者认为：这一庆祝活动违背了白人的审美标准，但它也代表了一种更广泛的尝试，即拒绝美国白人以更含蓄、更复杂的方式来塑造和定义美国文化。随着黑人革命领袖寻求将政治和文化联系起来，黑人权力在黑人社区中日益增长的激进主义，扩大了平等斗争的范围。结果，非裔美国人的审美，成为人们可以参与反对种族主义斗争中，一种容易获得的手段。

具体来说，代际变化鼓励了“黑人就是美丽”的出现，因为年轻的活动家谴责体面的比喻，有利于实现平等。

从 1950 年代开始，非裔美国人“知道偏爱浅色皮肤是不合适的”，但同时婚姻和就业率反映出，浅色皮肤的黑人男性和女性仍然占据优势。

在 1964 年至 1969 年间，超过六个新的化妆品品牌专为黑人女性推出。罗伯茨坚持认为市场存在空白，通过招聘大量引进黑人女性，极力推动肤色平等的观念。

从 70 年代初开始，黑人女性就描述了美容标准的变化如何影响她们与化妆品的关系。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发展总监表示：

“解放的六十年代让我们摆脱了白人美容标准的束缚”，其效果是“我们开始根据自己来定义美……开始接受我们的外表，不是改正肤色的错误，而是成为自我欣赏的属性，化妆品变成了一种可以增强而不是掩饰我们本性的东西。

至此，美容编辑们热情欢迎黑人女性化妆品的涌入，但这也凸显了与前民权运动时代的转变。美容专栏作家詹妮弗·安德森 (Jennifer Anderson) 宣布，“化妆品公司终于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即头发特别细、皮肤棕色的黑人女性需要特别适合她们的美容产品”。

而其他人也注意到代际变化，因为年轻的黑人女孩现在可以进入一个对她们母亲来说，仍然一个很陌生的行业。

例如，一位年轻女性在《太阳报》的“问问詹妮弗”专栏中写道：“我母亲对化妆品一无所知，因为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为黑人女性设计的化妆品，这清楚地证明了这种不断变化的关系。”

营销“黑色是美丽的”

尽管“Black is Beautiful”表示拒绝人造、以白人为中心的美容理想，但建立在这些标准之上的化妆品行业，愈发使用这个口号和它所代表的一些想法，来将商机瞄准黑人女性。

笔者认为：还有其他工业和社会原因也导致了黑色化妆品的热潮，包括改善化妆品颜色选择的新技术，以及对非裔美国人购买力增强的认识。但本质上，《Black is Beautiful》给了业界一个现成的营销策略。

此外，专门针对黑皮肤的新公司特别强调了他们的种族团结。为了确保黑人的赞助，公司提倡黑人经济民族主义，尽管这种民族主义在1960 年代之前的黑人社区中存在了数十年，但由于黑人权力的经济意识形态，而重新焕发活力。

笔者认为：民权运动在 1960 年代中期通过引入民权和投票权法案，成功取缔了政治和社会歧视。但在20世纪末的美国，该运动的目标已经演变为强调结构性经济不平等。

很多公司利用与非洲的新联系来销售他们的产品，这是黑人权力言论的中心主题。一家创建于纽约的药店化妆品公司，在其发布活动中强调了其与非洲裔美国女性和非洲的联系，并打出标语：“终于来了！黑人妇女可以称之为自己的化妆品，适合您的完整系列化妆品！”。

在斯瓦希里语中——ZURI 的意思是美丽。这不就是化妆品的意义所在吗？斯瓦希里语的使用展示了 1970 年代早期的风气，即非裔美国人越来越多地寻求庆祝他们的非洲血统，如何被用作化妆品行业的营销工具。

笔者认为：新的化妆品公司在营销方面将自己与成熟行业区分开来，从而掩盖了该行业历史上对深色皮肤的非裔美国女性的忽视。

一则广告说：“所有黑人模特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就是，找到真正适合她们的化妆品……”。在强调其独创性和创新性时，这些公司回避了对其过去在化妆品行业中地位的质疑，而是将自己定位为解决黑人女性排斥问题的一部分。

相比之下，长期存在的大众市场公司发现自己处于更尴尬的境地。之前只包括一小部分针对黑人女性的产品，新的化妆品公司指责这些产品不够充分，化妆品巨头在是扩大现有产品系列，还是专门为黑人女性开发单独的产品线之间左右为难。

1960 年代，有家公司打出广告标语，却引起市场同行轰动：

几千年来，非洲巨大而荒凉的地形显然影响了黑人的艺术、生活、面孔和生活方式。这是一个男人和女人进化的故事，他们感受到了世界的宏伟，并成长为一个具有自我美感的种族。

笔者认为：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这家公司将其引入黑色化妆品，委婉地描述为美容标准正确“进化”的证据。

不出所料，这种营销活动在黑人社区中并不受欢迎。芝加哥地铁新闻的一位撰稿人谴责了他们的标语，并提醒消费者“购买产品“时务必了解这是对一家公司、他们产品和理念的一种认可方式。

抛开这家企业的进攻企图，其他白人公司继续开拓“民族”化妆品市场，并取得了更好的效果。随着大规模市场化，白人拥有的公司在价格上与较小的黑人拥有的公司展开竞争，他们强调，他们更大的财力意味着他们能够向黑人社区投入更多资金，从而削弱了支持黑人企业的论点。

除了黑人企业面临来自白人公司带来的压力外，随着理想在整个 70 年代的波动，黑人女性继续在与美容标准相关的问题上苦苦挣扎。

如前所述，“Black is Beautiful”的出现颂扬了深黑色皮肤，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确实如此，以至于浅肤色的非裔美国人抱怨说，他们觉得自己被排斥在新的“美丽”庆祝活动之外。在给Ebony杂志编辑的一封信中，两个十五岁的女孩争辩说：

人人都在喊黑人权利，黑美人就在那里。我们同意，但你的黑人兄弟姐妹呢？我一直认为黑色是一种文化，也是一种颜色，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停止攻击我们的白皮肤，转向开始看我们的灵魂呢？

浅色皮肤是美丽的：色彩主义的重新出现

与此同时，虽然“Black is Beautiful”显然对非裔美国人的审美观念产生了重大影响，但它未能完全打破前民权时代的旧审美观念和做法。

相反，发展起来的是一种多元化，化妆品行业采用“黑色是美丽的”的说法来吸引黑人顾客，但仍然强化了基于白色或至少是浅色皮肤的理想。

进入 20 世纪 70 年代中期，同时代人警告说，除非我们的态度和行为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否则“Black is Beautiful”将成为毫无意义的商业主义。事实上，不久之后，批评家们便谴责黑色化妆品是“‘黑色即美丽’的商业副产品”。

在整个 20 世纪 70 年代，黑人女性从美容行业收到的矛盾信息成倍增加。一方面，黑人女性被认为受到种族和性别的双重压迫，所提供的解决方案在诸如“黑人是美丽的”这样的陈述中得到了宣扬，并鼓励女性拥抱自然的自我。但与此同时，投放在Ebony和Essence等主要黑人文化机构的广告，仍然使用“自然美”来继续推销白人美女。

举例而言：在 1974 年Ebony的特刊中，一篇题为“黑人女性的压力”的文章详细描述了黑人女性的不稳定处境——提请人们注意她们不断增加的自尽率和不良的心理健康记录，并刊登在皮肤漂白霜的广告旁边，以此为黑人女性发声。

笔者认为：这些专栏的并列，反映了尽管人们越来越认识到，歧视如何相互交叉地影响黑人女性，但她们仍然继续面临种族歧视化的审美标准所束缚。

到 70 年代后期，“Black is Beautiful”的影响力开始逐渐减弱。

学者特蕾西·欧文斯·巴顿 (Tracey Owens Patton) 在她对非裔美国女性和身体形象的研究中，将这种下降原因，归咎于 20 世纪 70 年代后期到 80 年代黑人分离主义的更广泛交流。

笔者认为：由于 1964 年民权法案第12条禁止就业歧视和平权行动计划的引入，因此黑人女性能够从事传统上为白人同行保留的职业。

然而巴顿认为，白人规范在这些空间的普遍存在，恢复了黑人女性服从的压力。结果，在发型和肤色方面，以欧洲为中心的规范重新流行起来。20 世纪 70 年代中期写给美容专栏作家的信，也反映了深色皮肤越来越受欢迎。

笔者认为：本质而言，这些恐惧在 1970 年代仍然很明显，这表明“黑色是美丽的”并没有根除色彩主义。

争夺黑色化妆品消费者

当美容消费者和评论员全神贯注于肤色以及化妆品和广告中的挪用问题时，黑色化妆品企业面临着自己的问题，因为 1980 年代引起了大众市场化妆品品牌的进一步兴趣。

到这个阶段，有色人种女性可以使用的化妆品多样化，以反映 1960 年代后非裔美国女性收入的变化。在最顶端，有越来越多的中产阶级职业女性，她们的可支配收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黑人女性购买力的增强，当然开始引起高端美容品牌的注意，从 1980 年代末开始，Chanel 和 Yves Saint Laurent 等奢侈品牌开始在Essence上做广告。与此同时，黑人评论员告诫说，虽然中产阶级正在壮大，但 1960 年代那些境况较差的人正在继续进一步落后。

首先，非裔美国女性不是同质的。他们来自不同的背景，从事不同的职业，因此可用于购买化妆品的资金水平也不同。其次，对这个行业来说更重要的是，不管他们拥有什么，他们在化妆品上的消费终究不成比例。

笔者认为：后民权时代中，黑人女性与化妆品行业之间关系的变化绝非表面现象。在某些方面，这反映了 1960 年代揭露和消除不平等运动的成功。这为短暂但不受约束的黑人庆祝活动铺平了道路，并因“黑人是美丽的”口号而流行起来，该口号呼吁非洲裔美国人，特别是那些皮肤黝黑的人，被认为是美丽的，作为反对种族主义的政治计划的一部分。

然而，虽然这短暂地重新定义了黑人女性的美丽理想，但其中一些变化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首先，消除种族化的审美标准是积极而重要的，以及这种跨越种族界限的民主化的美容文化——美国女性的一个重要机构。相反，这种变化意味着虽然黑人女性在美丽理想中的代表更多，但她们仍然没有从中解放出来。

事实上，重新定义的标准，让化妆品行业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接触到黑人女性消费者，这对女性及其社区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

结论

重新定义的美容标准常常虚伪地推广，将深色皮肤视为偶像，再加上皮肤美白剂的持续销售，使化妆品行业为围绕肤色和肤色的冲突不断恶化，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笔者认为：随着民族化妆品市场变得拥挤，围绕所有权和拨款的问题，加剧了阶级和种族的紧张关系，最终导致小型黑人企业的消亡。

综上所述，化妆品行业与黑人女性之间的关系，并不以深色妆容开始和结束。这种复杂的关系象征着平等和代表性的增加，但也象征着操纵和剥削。

就当今文明社会而言，每个肤色的人都应得到尊重，只要遵守相关法律和规定，她们不应受到歧视和剥削，同样应该拥有平等和人权。

参考资料：

《头发问题：美丽、权力和黑人女性意识。纽约大学出版社，2000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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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观的黑暗：黑人权力运动的文化政治和对黑人美学的探索。夏洛茨维尔：弗吉尼亚大学出版社，2009 年，第 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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