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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知物哀"这种情感距离我们并不遥远,它不是一种写在纸上的冰冷文字,而是人类最基本的情感体验之一,并存在于生活的细枝末节中,凝聚为一种普世的共同情感体验。
曾撰写过《日本文化思潮史》的叶渭渠先生提出,在日本文化中,看似相似的"物哀美"与"悲哀美"的内涵实则有所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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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哀”表现为一种情感上的叹咏,将"悲哀"囊括在内,而且这种悲哀情绪所指向的对象更多是人情世故和社会百态。
日本人对生命和光阴的流逝表现出深切的怅惋和悲凉,从而形成了带有悲悯之感的独特审美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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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种特殊的情感,悲悯同样属于“物哀”美学的范畴,仔细体味是枝裕和的影片可以发现。
他的作品多以平拍的角度默默记录生活,毫无俯瞰底层众生之意,“悲”的现实意味要强于“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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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翳礼赞》的作者谷崎润一郎也曾在作品中做出了类似的论述,他认为人们面对残缺之物时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并因悲悯的情绪联想到弱小而无助的自身,最终达到物我共情、物我同哀的境界,是枝裕和对此的理解颇为深刻。
通过对善恶的反思、生死的感怀等母题的演绎,“物哀”情结呼之欲出,这样一种由残缺或怜悯所延伸出的情绪并非只是无限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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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是枝裕和的电影中,悲剧精神更多指向"哀而不伤"的境界,因为其中蕴含的温暖与真情和人性的圆融与达观,在这些伤感与悲痛中熠熠生辉。
1、死亡主题触碰
因位于亚欧板块和太平洋板块的交界之处,日本自然灾害频繁,这一特殊的地理位置加剧了日本人直面死亡的概率,同时这种对于生命消逝的无可奈何也造就了独特的民族文化和国民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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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穷无尽的陨落与重生的轮回中,“向死而生”的生死观逐渐在日本人的性格中形成。
这也就是“物哀”美学中阐释的:死亡是自我的唯一救赎。
与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于死亡的理解不同,日本将生死看做是自然的流转轮回,即死亡不是终结而是生命的必经环节,这一观念造就了日本与西方在呈现死亡的形式上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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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观“物哀”美学代表之作《源氏物语》,其中对于死亡的描述往往避开了生命结束时的惨烈与恐惧,而是通过生者悲伤的状态来渲染人世无常的哀伤。
《源氏物语》中这样一种唯美的死亡描写融入了佛教对死亡无常的态度,过滤了死亡的惊惧与恐怖,缓解了直面死亡本身的压力,留下的只有悲伤、忧愁、思念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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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中感受到的是对逝者的同情,以及一种在深邃、悲哀的情感空间中流动的无常感无独有偶,是枝裕和创作语境里的“死亡”也作为暗线延绵在他几乎所有的作品之中,满怀着他对生存与死亡这一议题的思考。
在他的镜头下,死亡只是命运中自然而然的一个过程,而非事件的结果,留给生者的是无法逃离的梦魇和无法解脱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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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之光》以纪录的形式强劲而静默地推进剧情的展开,是枝裕和从生者的角度描写亲人逝去留给未亡人的痛苦与牵绊,令人难以接受的分离是生命中不得不面对的一部分。
《距离》则近距离地观察了一家人的情绪冲突:悲伤、内疚和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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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以三年前某邪教团体投毒犯罪后集体自杀的事件作为现实背景,焦点却放在了多年之后这些邪教成员的家属前往当年的事发地点进行祭奠时所发生的故事。
作为罪犯的家属,他们的所思所想并不被外人所知,是枝裕和通过对故事情境进行限制,将罪犯、普通人、罪犯家属三种角色捆绑在一起,通过回忆来探寻道德与生死、丧失与无奈等复杂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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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无人知晓》取材于一九八八年在东京发生的"西巢鸭弃婴案",单身母亲撇下四个和不同男人所生的孩子独自离开,去追求个人的幸福,四个孩子不被外人所知也没有生存能力。
影片中身为哥哥的明,将因疏于照料、生病死亡的妹妹小雪装在行李箱中,默默地埋葬在公园里,导演用平静的镜头语言讲述着这段令人沉默的故事,幼小的孩童被迫直面死亡,呈现给观众的是于难以言说的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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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枝裕和的第六部长片《步履不停》是他迄今为止对“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这一信条最直接的表达,更确切地说,人往往在他者死亡的阴影之下渡过一生,在电影中,黄色的蝴蝶承载了母亲对长子的思念,在影片中多次出现,重生与死亡伴随着翩翩起舞的蝴蝶缠绕相织。
《第三度嫌疑人》被贴上悬疑剧情、精彩推理的标签步入申影市场,但其内核依旧是通过死亡、家庭与情感这三种彼此交织的元素来传达导演的人文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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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人偶》则是赋予人偶小望以生命,并从小望的角度出发,观察生命本质的柔弱和易逝,看着纯一的生命缓缓地流逝,小望感受到人类面对死亡的脆弱与迷惘。
面对家庭、亲情、生死等母题、是枝裕和总是以含蓄委婉的笔触将人间百味纳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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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是枝裕和怀揣着无限温柔,但在镜头前却从不流露,步履不停,生活总要继续“物哀”式的美学观要求主体关注生者的微妙情愫,在由死亡感知生存、由虚无反思存在的情感积蓄中达到共情。
这样一种知天命的从容态度淡化了死亡所带来的恐惧和压力,留给读者的只是发乎于情的对生命的追思,悲伤与离愁在情绪中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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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善恶形象消解
“知物哀”这一思想观点并不是单纯地局限在“物”这一层面,《源氏物语》的故事中经常出现违背道德的不伦之恋,本居宣长在解读其中的“物哀”之美时也强调,只要不伦之恋出自真情即属于知“物哀”的范畴。
他所提倡的并不是有悖伦理道德之恋,而是其背后那颗能够感同身受的悲悯之心,并以此为种子,绽放出真正的“物哀”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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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枝裕和的电影以诗意现实性的故事对传统伦理道德进行挑战。
《小偷家族》中的家庭成员无不劣迹斑斑,援交、偷窃等不齿行为让人咋舌。
不同于“小偷”本身的含义,电影《小偷家族》中的成员伤痕累累且极具悲剧感这突破了以往的社会经验与审美体验所形成的固有善恶观,让观众将目光聚焦在小偷家族过去的人生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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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边缘群体被主流社会所排斥,由于没有生存技能只能做着随时可能被辞退的体力工作,他们以偷窃生活物质资源苟活于世,在生活的裂缝中相互取暖。
困苦潦倒的生活没能掩盖他们的温柔,面对同样因原生家庭的问题而被虐待的女孩由美,这些人还是选择接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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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代手臂上儿时被虐待的疤痕,由美也有一条,看到后的信代抱着由美含情脉脉地说:"爱你才打你这是骗人的话,由美没有做错,爱你的话会像我一样紧紧的抱着你。”
这就带给了我们思考:母女关系是否仅仅是血缘上的生理联系,还是包含着情感上的关切与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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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是枝裕和的作品中,《步履不停》与《比海更深》两部作品带有强烈的自传性质,饱含着导演对母亲深切的思念,他将这两部作品形容为“为母亲服丧之作”。
母亲的角色由合作演员树木希林扮演,这样的人物出现在影片中并不显得突兀,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言语犀利却又体贴家人、看似柔弱却内心坚强的母亲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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