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1时多，我们把车驶入燕子家的院内。
燕子的爷爷，是我父亲的三哥，我称为三大爷，早年去世（一九九三年十一月，我携女儿陪父母回老家时就没有见过）。“文革”时，我父亲逃回老家，曾得到过三大爷一家的关照。所以每次回老家，老父亲都建议在三大爷家下榻。
燕子的母亲闻声出来，迎接我们。多年没来，老父亲见到亲友，十分高兴，不停地说笑着。
燕子的父亲于十多年前因病去世，家中只剩年近古稀的燕子妈妈，他们生育了二儿一女，现全部在外务工，只有春节才会回来。两个儿子各花五、六十万元建的楼房，平时就由燕子的妈妈一个人在家看守。
燕子的妈妈妈看到我父亲这么大年纪，精神不错，行走自如，有些惊喜，连忙对我老父亲夸奖到：不错，不错。
考虑到老父母坐了近三个小时的车，我建议他们休息休息，下午再上山扫墓。但老父亲和亲友说，按照传统和风俗，扫墓应在中午以前完成。
因山区的路不好走，老父亲年纪这么大，行走又不便，我劝他在屋里呆着，由我陪母亲代他去扫墓。但老父亲说，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来了，人都到了这儿，爬也要爬到那儿去磕几个头。
看老父亲这么执着，只好依他。
由于多年没来，记不清爷爷奶奶的墓地具体在哪个山头，只好麻烦燕子的妈妈引领，我们紧随其后，马不停蹄地朝我的爷爷奶奶的墓地走去。
春季雨多，茂盛的蒿草几乎把前往的小道掩没，我们深一足浅一跳地在田间土堤上行走。途中，不时遇见在农田里劳作的乡友，不用介绍，他们就认出了我的老父亲，并亲切地与他交谈。老父亲估计现是老家辈份最大，年纪最长的了；不时也惊动了草丛、灌木中隐藏的小动物、昆虫之类。老父亲说，早年这里还有老虎、狐狸、野牛、犲狼、野猪等出没。
怕老父亲跌倒，我搀扶着他前行。走了会儿，老父亲说，路太窄，俩人在一起不好走，你还是去照顾你母亲吧。
老父亲不论何时何地，心中时刻关心着我的老母亲。
好不容易来到爷爷奶奶墓地的山下，看上山的地势过于陡峭，正常人上去都有些困难，何况九旬、行走不太方便的老父？
我曾想背老父上山，但坡陡泥滑，怕摔着老父亲，老母亲也反对，只好劝老父亲在山脚下遥祭、等候，我陪老母亲上山扫墓。
在我的力劝下，老父亲望了望山上，终于勉强地同意了我的建议。但他叮嘱了我三件事：一是代他给老人墓上焚三炷香、磕三个头，恕他这么久没来给他们扫墓、看望；二是劝劝我的奶奶不要再像在阳间那样生气了（奶奶当年是因为与媳妇吵架，一气之下心肌梗塞而死）；三是问问爷爷，当初为什么要把他送给别人当养子？
我感到，老父亲叮嘱的这三个问题，只有第一个有操作性，后面两个都过去了那么多年，现在来说，有点虚无缥缈。但不论怎样，我都答应照办。
我先搀扶着老父亲朝爷爷奶奶墓地的方向祭祀、叩拜，然后请他拄着拐杖在方板凳上坐稳，再陪老母亲一步一步缓慢登山。
年过八旬的母亲，体力和平衡还不错，尽管山陡、路滑，她还是独自攀了上来。估计与她每天上午步行四、五公里以及在家做健身操有关。
来到爷爷奶奶的墓地，阴沉的天空此时放晴了，太阳从云朵中露了出来。
我与母亲先绕墓地巡视一番。墓前摆有不少的纸钱、腊烛、香，看样子近日有人来过。
我与母亲拨去墓前的蒿草，清理蔓延至墓前的低矮灌木和草藤，给墓地培土、压石，然后依次祭奠、叩拜。因山区禁火，我们没有焚香、烧纸，而是将这些物品摆放在老人墓前。
扫墓程序走完，我再次仔细地揣详爷爷、奶奶的墓碑。
爷爷的墓碑上除刻有爷爷的大名，去世的时间，落款处还刻有他的儿子和孙子的名（由于第五个儿子早年去世，没把他的名刻上）
爷爷是一九六0年五月去世的，当时我与弟弟还没有出世，但我的大哥已经二岁了，为什么没把他的名刻上？
从墓碑上印证了九生曾说的取名法。按罗氏祖宗的取名要求，辈分这个字要出头，我的爷爷是“亦”字辈、父辈是“竞”字辈，我们是“良”字辈，下一辈是“享”字辈，这些字都出了头。复姓的后面一个字，我的父辈要有草，我们这辈要有水。但我父亲在给我们取名时没有遵循这个要求。
返回时，我搀扶着有些疲惫、体力不支的老父亲，见他不时地用不舍的目光回首眺望。我清楚老父亲的想法，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来这儿扫墓了。但我仍含泪安抚，并对他说，有时间我还会陪你再来。
清明扫墓，不仅是缅怀先祖，还是寻根溯源，彰显一种血脉的传承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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