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芳华绝代的女明星,都不可能当一辈子的花瓶,与其费煞苦心地留住自己的盛世美颜,不如多花点力气去更新作品,刷新自己在大众眼中的印象。

作者|夏尔、编辑|孤鸽

在10月19日落幕的第59届金钟奖上,号称“金钟最大遗珠”、8度入围金钟奖的杨谨华,终于圆梦,凭剧集《不良执念清除师》拿下了金钟奖最佳女配角奖。

出道23年,杨谨华曾塑造过很多深入人心的角色:她是《白色巨塔》里背负人生抉择的马懿芬,是《败犬女王》里独立要强的单无双,是《一把青》里端庄大气的秦芊仪,是《华灯初上》里妩媚多姿的苏庆仪……冲在表演一线的她,总在尝试各种角色与风格,证明自己的可塑性。

可惜,“奖运”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她的运气到底还是差了些——过往的7提0中便是明证。好在,如今她终于捧得了这迟来的肯定。上台领奖时,她一度泪洒现场,感觉不可思议,说“原来上台的风景是这样的”“这是在演戏吗”。



对47岁的杨谨华来说,今年是她事业全面开花的一年:先在剧集《唐人街探案2》的单元故事《恶魔的呼吸》中饰演了一个重要角色,然后又于四月登上了《乘风2024》的舞台,而由她主演的剧集《今夜一起为爱鼓掌》《影后》也都陆续与观众见面。

同时,从杨谨华旺盛的表演生命力中,我们亦能窥到台湾中生代女演员(以下简称“中女”)的演艺现状。包括林心如、贾静雯、谢盈萱、林依晨、许玮甯在内的多位中女,都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明晰了道路——收获机会,找到适合自己的角色。

这意味着宝岛姐姐们始终保有着不错的状态,也意味着台剧依旧是一片可以持续供给养分的土壤。年龄大了又何妨?她们正是闯的时候!

杨谨华演过的角色里,命运最悲惨的非《华灯初上》中的苏庆仪莫属。

这是一个一生都被剥夺的女人,看似八面玲珑、无所不能,在声色场来去自如,实则心里空落落的:学生时期,母亲放任继父强暴她,令她怀上了继父的孩子;后来她爱上的男人选择同闺蜜在一起……亲情、爱情、友情,什么都没得到。原生家庭的痛,成了苏庆仪背负一生的伤。

和苏庆仪类似,现实中的杨谨华也为家庭所累。她父亲有家暴倾向,醉酒后曾因杨谨华回家太晚,拿菜刀追砍。由于父亲有外遇,母亲在杨谨华10岁时便与父亲离婚。但碍于孩子判给了对方,为了照顾小孩,母亲只能“离婚不离家”,依旧与对方同住。

21岁时,已挣钱养家6年的杨谨华曾对父亲的家暴发起反抗,结果却换来了一顿毒打。小她两岁的弟弟为了保护她,选择拿铁条与父亲对打。最终,杨谨华和母亲、弟弟愤然离家,十多年没有再联系过父亲。

弟弟大约是沾染了父亲的习气,长大后加入了台湾的黑帮,因抢地盘致人重伤死亡,潜逃大陆8年,最终在珠海因涉毒被捕,押解回台湾。

破碎的原生家庭让杨谨华早早学会了自立。早在15岁时,她便成为模特,接拍广告,半工半读。18岁时,她被一家唱片公司相中,准备培养成女团出道。她和几个素人女孩经历了为期两年的刻苦训练,结果“女团梦”胎死腹中,以合约期满、就地解散而告终。

后来她也曾尝试过当上班族,无奈适应不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只坚持四个月就选择了辞职。

直到20岁得到香港导演马楚成的赏识,她的人生才迎来了转机。彼时,她与马楚成合作,出演了多部MV,其中最有名的是刘德华的《冰雨》。至今到KTV点歌,仍能看到她在《冰雨》MV中敲门狂喊“出来”的一幕。



以此为节点,杨谨华才真正摸进了娱乐圈的大门。但这运气也只是一点点而已。2001年,24岁的杨谨华正式转做演员,开始在《我的秘密花园》《雪天使》《海豚爱上猫》等多部台偶中演女配刷脸。无奈那时她演技生疏,“只是在念台词,没有投入情绪”,剧演了不少,事业却毫无起色。

这种影视圈小透明一做就是五年,直到参演《白色巨塔》,她才终见曙光。《白色巨塔》是一部医疗权谋剧,在当年台偶遍地的剧集市场中颇为出挑。导演蔡岳勋是个很会讲戏的人,“说话语气轻轻柔柔,演员很快就能进入到他创造的情境中”。

杨谨华在剧中饰演的马懿芬虽是配角,却很有深度——好强、美丽、能干,尽管因不伦恋拐错了弯,可在关键时刻还是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凭借这个角色,杨谨华获得了第42届金钟奖最佳女配角提名,为她后来的漫漫拼奖路开了个头。

在蔡岳勋的指导下,杨谨华感觉自己第一次演出了与角色同喜同悲的感觉。演技有了起色,资源也跟着好了起来。三年后,杨谨华终于遇上了改变人生的《败犬女王》。32岁的她,第一次在剧中做女主角,虽是大器晚成,但勉强赶上了台偶黄金年代的末班车。

放到当下来看,女演员30多岁才初尝走红滋味几乎算得上是奇迹。或许正因前路蛰伏太久,所以杨谨华后来走得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格外稳妥,“生活都顺着心走,让身心维持平衡,而且保有自我,我想就是最好的状态。”

内地观众初识杨谨华,大多是因2009年播出的《败犬女王》。这部她与阮经天搭档、围绕“姐弟恋”展开的台湾偶像剧,当年火遍两岸三地,在台湾本土创下了5.69%的平均收视率。

剧名中的“败犬”一词,最早出现在日本作家酒井顺子的散文集《败犬的远吠》,是对“女性超过适婚年龄还保持单身”的一种戏称。杨谨华饰演的单无双,就是这样一位事业型女强人。

她一改过往偶像剧女主的傻白甜形象,以独立自主的态度坦诚地面对感情。其台词金句,至今仍发人深省:“热衷工作的女强人最美了”“问题是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我干嘛要结婚”……

这种角色设定在大女主当道的今天或许并不罕见,但对以霸总为轴心的台偶来说,却颇为新鲜,极具反差感。甚至于,2018年韩剧《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爆火后,不少观众还在“考古”后得出结论:南韩孙艺珍,台北杨谨华。

凭借《败犬女王》,杨谨华入围了当年的金钟奖最佳女主角,但败给了《女仨的婚事》的主演刘瑞琪。不过,这次败北却并不遗憾。刘瑞琪在《女仨的婚事》中饰演了一位丧偶式育儿的母亲,无论人物厚度还是情绪拿捏,皆比单无双更胜一筹。

尽管奖项落空,《败犬女王》还是为杨谨华打开了知名度。打那之后,杨谨华又大大小小演了不少角色。期间她曾转战内地,与朱丹、张赫合作了剧集《爱上女主播》,与蓝正龙、李易峰合作了剧集《幸福三颗星》。然而,这些剧集大多不温不火,评分只在及格线上下徘徊。

随后几年,杨谨华的星途再次陷入黯淡,未能拿出超越《败犬女王》的作品。

幸好,2015年她遇到了剧集《一把青》。《一把青》由作家白先勇的同名短篇小说改编而来,由学生妹朱青与空军郭轸相恋的故事引入,描画了国共内战期间,驻守在眷村里的空军太太们的生活。

原著小说只有一万多字,却被编剧黄世鸣扩充至31集的长度,几乎“再创”了整个故事。故事笔力强劲,余味悠长,是当年口碑与热度双丰收的大爆款,如今豆瓣评分为9.2分。

杨谨华在剧中饰演的师娘秦芊仪,是飞行大队长的妻子,也是眷村空军太太们的定海神针,安抚着后方女人们不安的心。这个角色原定由演员隋棠饰演,结果隋棠因档期辞演,这才换杨谨华救场顶上。

有趣的是,此前隋棠、杨谨华一直被评长得像,两人都是长脸,五官分布也有相似,只是细细比较,隋棠的长相更甜美些,杨谨华的长相更大气些。此番杨谨华顶替隋棠,倒颇有几分替身文学照进现实的味道。

饰演秦芊仪,杨谨华充分燃烧了自己,将一个端庄、温柔、坚毅、勇敢、充满书卷气的新式东方贤妻,立在了荧屏上。表演中,杨谨华将秦芊仪的“稳”传递的相当到位,即便是大祸临头也鲜少惊慌失措。很多时候,她只是简单的莞尔或目视前方,就能让人感受到角色身上的温柔与力量。

全剧最悲痛的一场戏,是秦芊仪杀死了一个侵犯她的男人。这场戏秦芊仪的情绪先呆滞,然后抬手擦掉脸边血渍,似是难以接受自己杀人的事实,最后缓缓吐出一句“弄脏我了”,表演一气呵成,很有感染力。


剧中秦芊仪杀人后

秦芊仪让人真正见识到了杨谨华的可塑性,也让她再度入围当年的金钟奖最佳女主角。不过,荣誉最终花落柯佳嬿(《必娶女人》)。而这次拿奖落败,也成了很多观众的意难平,只因不少人视“秦芊仪”为杨谨华的演技巅峰。

无独有偶,四年后在金钟奖上,杨谨华又携《镜子森林》与柯佳嬿二度对撞,再次败给了柯佳嬿(《想见你》)。连杨谨华自己都忍不住发文感慨:“下一次如果再不是我的话……也就这样了,人生不就是这样。”

只能说“拿奖”这件事,有时真的需运气加持。影视圈就像一个巨大的万花筒,里面浮光暗影,难免有些珍宝的光芒会被遮掩、被忽视。

好在,杨谨华并不气馁。尽管总与奖项失之交臂,可她还是进行着自己的“励志叙事”,几乎每部戏都在刷新自己的人生角色。

在女明星里,杨谨华长着一张抗老的脸。年轻时,她窈窕纤细,长相、身形并不突出,但人到中年,经由岁月沉淀,她的韵味反倒更浓,像一瓶陈酿,让人越品越醇。

《华灯初上》里的苏庆仪,是杨谨华四十岁后的代表角色。这是一个神秘而耀眼的角色,《华灯初上》全剧三季故事,就围绕“谁杀死了苏庆仪”的谜团所展开。这个角色既可怜又可憎,非常复杂。为了爱,她可以隐忍,可以卑微,也可以奋不顾身。对友情,她一边依赖一边嫌恶,既真心付出又恨意萌发。

杨谨华成功演出了苏庆仪的复杂感——人前八面玲珑,人后心思幽深。饰演这个角色,她神经多半紧绷着,眼神与情绪细腻敏感,时常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爆发。比如,她可以为了男人的一句狠话而割腕自杀,脆弱又决绝。

观看《华灯初上》,人们很难把视线从苏庆仪身上移开。而很多人也将“苏庆仪”的超高完成度,归因于杨谨华自身相似的家庭经历。

杨谨华擅长在不同性格的角色之间“游走”。

上一部戏,她是《不良执念清除师》中带儿子走出死亡阴霾,勇敢又开明的母亲叶宝生;下一部戏,她又摇身一变,成了《唐人街探案2》中坠入黑暗,使用致幻剂“恶魔的呼吸”的主妇阿信;再下一部戏,她又成了《今夜一起为爱鼓掌》里专业又性感的性治疗师张佳晨;而在待播剧《影后》中,她搭档谢盈萱,化身“影后”周凡,揭秘娱乐圈的秘辛。

相较她在影视作品中的百变身段,《乘风2024》则让人见识到了杨谨华更为现实的一面——上进、努力,跳进陌生领域,不断地打开自己。

节目中的她,第一次参与内地唱跳竞技类节目,起初显得格格不入,时而肢体不协调,时而唱跳慢半拍。经过尚雯婕、戚薇等人的“调教”后,她的野心逐渐显露出来,经常出现在舞室练习,去一遍又一遍地找节奏,形成肌肉记忆。

尽管最终止步于五公,但杨谨华还是让很多内地观众记住了她。而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也与她不断攀升的表演事业一脉相承,“我就是倔啊,想争那口气啊。”

事实上,不止杨谨华,很多台湾女演员都在步入中年后迎来了事业上的又一春。

林心如与霍建华结婚生女后,转型为制片人,制作了《华灯初上》《模仿犯》《有生之年》等多部佳作。贾静雯经历了狗血的离婚大战后,重新在台剧中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凭借《我们与恶的距离》中的精湛演技拿到了金钟奖最佳女主角奖。

林依晨、许玮甯这两位“宿敌”今年在《不够善良的我们》中大飙演技,尽管剧集最终“烂尾”,但她们均完成了自己的荧屏蜕变:林依晨大胆尝试出轨人妻,走出了以往的“台偶困境”;许玮甯挑战绝症病人,与自己的混血美貌彻底决裂。

她们的事业华灯初上,亦用作品向观众倾诉:阅历,才是女演员最好的武器。再芳华绝代的女明星,都不可能当一辈子的花瓶,与其费煞苦心地留住自己的盛世美颜,不如多花点力气去更新作品,刷新自己在大众眼中的印象。

在一部又一部的作品接力中,台娱中女全面绽放。而她们的这种“幸运”,也与台剧发展迭代的大背景息息相关。正是在文化环境、创作者和演员的共同努力下,“台剧已在Next level”才从一句玩笑话变成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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