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主仆之间对阴阳的讨论,从文学角度来讲,非常生动有趣。它刻画了小丫鬟翠缕的蒙昧、好奇、单纯,反衬了湘云的博学、老练、敏感。为读者塑造了两个生动活泼的艺术形象。
认真而又好奇的翠缕,由于受身份和阶级地位的局限,她没有多少文化,但是却迫切地想了解阴阳是怎么回事,具体形态是什么。于是二人就阴阳问题展开了一番讨论。翠缕作为随从小姐的丫头,在主子面前并不低声下气。她敢于畅所欲言,问所未闻。她居然提出主子为阳,奴才为阴的结论,暴露了奴隶主义在她心灵留下的烙印。这个单纯的小丫头显得相当愚味,甚至可悲。
作为公侯小姐的史湘云。她既对丫头翠缕的问题感到很可笑,觉得不值答辩,却以平等态度来和她交流。但是当翠缕提出史湘云宫绦上的金麒麟这是公的,到底是母的呢?敏感的湘云马上联想到姻缘。敏感的湘云立马感到翠缕所提出的问题不文雅,是她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不能谈及的问题。
如果说真的是金玉良缘,最该结缘的是史湘云和宝玉,他俩共处比黛玉早很多,他俩才是真正的两小无猜。在贾母的心目中,湘云几乎与宝玉、黛玉占有同等重要的位置,对她的疼爱程度不亚于宝黛。跟她俩相比,薛宝钗来到贾府,跟贾宝玉不说八竿子打不着,至少谈不上感情。这个可以从贾母将自己的得力丫鬟袭人,先后委派给湘云、宝玉就可以看出对他俩的疼爱程度。或许她就是贾母早年为宝玉物色的妻子候选人之一也未可知。
林黛玉知道湘云在这里,宝玉急着赶来一定会说麒麟。她便心下忖度,外传野史,多半才子佳人皆由小物而遂终身。如今宝玉和湘云都有麒麟,便恐借此生隙,同史湘云也做出些风流佳事来。因而悄悄走来,心想自己见机行事,以察二人之意。黛玉的担心和醋意,也说明了金玉良缘在湘云和宝玉之间似有非有。
动物当然也是分雄雎的。比较典型的是,石狮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辟邪的,在宫殿园林、寺庙陵墓等地方都有。作为镇宅神兽的狮子通常是一对,而且狮子的嘴一个张着一个合着。这也有深刻的文化内涵,寓意生财、存财之意,张口为吸金生财;闭口确保存财不出。只要稍微细心就不难发现,各处门口的石狮子通常都是雄雎一对,而且一般都是母狮子踩着一只小狮子。
翠缕道咱们人有没有阴阳呢?傻丫头问得非常有趣,其实也顺理成章,讲到人的阴阳,就跟性和生殖有关了。难怪湘云不好意思,她已经相亲了,有了性别意识,问到人的阴阳,她实在不知如何解释。这个小片断多有意思,一个爱讲话的少女主人跟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丫头精彩的对话。
我觉得作者让史湘云谈论阴阳这段故事,主要还是为了接应宝玉清虚观得到的金麒麟,反衬金玉姻缘的荒谬,作为金玉姻缘的节外生枝,如果有金玉姻缘,也是史湘云在前,这就否定了金玉姻缘。这个故事还为宝黛爱情增添波折,让黛玉心生嫌隙。两个人在蔷薇架下拾得一枚金麒麟,湘云看比自己的又大又有文采。而且文采辉煌,可能是雄的;湘云那个比较小,可能是雌的。回目中有因麒麟伏白首双星,暗示将来它们是要配对的。很多人认为作者在暗示后来湘云跟宝玉成亲。我以为这倒未必。
这又大又有文采的金麒麟显然是雄的。其实这也是在比对金玉姻缘的荒谬,还不如两个金麒麟靠谱,如果金玉姻缘,岂不是成了那金锁又大又有文采了?金玉姻缘岂不是简直连阴阳也颠倒了。
湘云正看着这俩成对的金麒麟出神,见宝玉来了,有点儿害羞。于是赶紧藏起来,到怡红院,宝玉就找他的金麒麟。刚才林黛玉故意刺他,宝玉没好意思拿出来,怕表现出跟史湘云的亲近。史湘云拾得的金麒麟原来就是宝玉掉的。
翠缕看似憨傻的一句无心之问,竟然问出个金麒麟,还是个阳的。与自己那只恰好构成一对。如果这阴麒麟喻示史湘云,那么这阳麒麟象征着谁?湘云正值妙龄少女,已经相亲,即将出阁,心思与一般女孩儿不同,她不能不想到姻缘。看来湘云失神定是想着命中注定的人。
袭人说宝玉天天带在身上,表明宝玉对湘云之一往情深,但是宝玉对湘云之情深并非男女之情,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憨意憨情,亲密也和黛玉宝玉之亲密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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