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湖北省云梦县出土了,一大一小两座秦代墓葬。大墓一出土,1000多枚记载着秦国律法的竹简,就引起了社会各阶层的关注,人们称其为“睡虎地秦墓竹简”。

与风光无限的大墓相比,小墓就要寒酸多了。它的主人叫——衷,一个靠着两个弟弟,用命换来的爵位拥有者。在衷的墓中,两枚长约20公分的木牍,是两个弟弟黑夫、惊最后写给衷的绝命书。 二月辛巳,黑夫、惊敢再拜问衷,母毋恙也?黑夫、惊毋恙也。前日黑夫与惊别,今复会矣。黑夫寄益就书曰:遗黑夫钱,母操夏衣来。今书节(即)到,母视安陆丝布贱,可以为襌裙襦者,母必为之,令与钱偕来。其丝布贵,徒〔以〕钱来,黑夫自以布此。黑夫等直佐淮阳,攻反城久,伤未可智(知)也,愿母遗黑夫用勿少。书到皆为报,报必言相家爵来未来,告黑夫其未来状。闻王得苟得…(转背面)——黑夫家书 信中的内容是什么呢?二月辛巳,黑夫、惊再次拜问大哥,母亲的身体还好吗?我和惊都没事。前些天,我和惊分开了,今天我们又见面了。我给家里写信是:

我需要一些钱币,还有让母亲做些夏天的衣物,一并给我送过来。看到我的信后,让母亲问问安陆的丝帛价格贵不贵。要是不贵就直接做成夏衣邮来。要是安陆丝帛价格昂贵,那就直接把钱币邮来,我自己买丝帛做衣服。 读到这里,我们可以得到什么关键信息呢?秦国只负责秦兵的口粮,而不负责着装、武器、钱财等消耗的。这也是人口三、四百万的秦国,能出动数十万秦军的原因。 对黑夫来说,加入秦军既是摆脱不了的家庭任务,也是用命博爵位的唯一通道。衷、黑夫、惊三兄弟,衷是留下支撑家庭的唯一男丁,另外两人全部参军。 只要黑夫、惊两兄弟,有一人立下战功,爵位就能让整个家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的浴血奋战,会让家人获得土地、房屋、俸禄、荣耀以及地位。

黑夫就要攻打淮阳城了,可能要打很长很长时间,母亲邮钱一定不要少啊。你们给我回信时,一定不要忘了说,我和惊立功获得的爵位下来了吗?要是还没下来,就在信里告诉我。 毋恙也?辞相家爵不也?书衣之南军毋……不也?为黑夫、惊多问姑姊、康乐孝须(嬃)故尤长姑外内(?)……为黑夫、惊多问东室季须(嬃)苟得毋恙也?为黑夫、惊多问婴记季事可如?定不定?为黑夫、惊多问夕阳吕婴、匾里阎诤丈人得毋恙……矣。惊多问新负(妇)、妴得毋恙也?新负勉力视瞻丈人,毋与……勉力也。 母亲一切可还安康?衣服记得邮到南军,一定不要邮错地方。顺便再代黑夫向惊,向姑姐姐、孝姐姐、东室三姐姐问好,让她们保重身体。 还有去问下婴记季,和他商量的事到底怎么样了啊?能定下来吗?再帮黑夫和惊问候夕阳里的吕婴,匾里的阎诤丈人安康。惊还想问一下新媳妇和妴可还安好,让她一定不要和老人置气……都尽力吧!

对钱币的迫切需求、已然近夏仍着棉衣的烦躁、对攻打淮阳的担忧、对母亲的思念和新婚妻子的牵挂,一切常人的感情,在这封2000年前的黑夫家书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荆将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反秦於淮南。——《史记.秦始皇本纪》 黑夫忐忑、忧虑的淮阳之战,司马迁在史记中仅仅用了16个字就一笔带过了。楚国名将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在淮南起兵反秦了。 别说黑夫与惊了,就是这场淮南之战,打了多久?有多少秦军殒命?《史记》都没有再多损耗一丝笔墨,司马迁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个结果: 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荆,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遂自杀。——《史记.秦始皇本纪》

项燕淮南反秦之后,秦国名将王翦击败了楚军,昌平君战死、项燕自杀而亡。 淮南之战落下帷幕后,残垣断壁之中,幸存的秦军爆发了雷鸣般的欢呼声。一张张稚嫩的面容,带着血污的脸上,洋溢着满是欢欣的笑容。 他们找到了书信官,兴奋地嚷道:“我立战功了,我有爵位了”!一封封报喜的书信,由淮南传到了秦国各郡县。 坐落于江汉平原的安陆,哥哥衷又一次烦躁地回到了家中。黑夫与惊要的钱币、夏衣,早早就邮了出去,却再也没有收到回信。 再后来,母亲也老了,弟弟黑夫与惊依然没有回来。衷守着两个弟弟,挣来的爵位,过完了平淡无奇的一生。在衷奄奄一息之际,他让儿子把黑夫与惊,最后的两枚木牍信放到了自己墓中。

两千多年后,湖北省云梦县睡虎地,一大一小两座秦墓出土了。那座小的秦墓,就是哥哥衷的墓穴,里面放着砚台、研磨石,和盛墨的石碟,好像要给什么人写信一般。木棺早已残破得只剩两块木板,在木板的边缘,两枚约20公分的木牍在无声诉说着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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