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AI笼罩全球,分分钟举办论坛探讨AI对某某行业乃至戏剧创作的影响之际,忽然冒出来一部完完全全回归戏剧本源、去除技术包装、不求明星主演、不跟流量走势的话剧《边城》——就显得极为珍稀、难得,尤其是当演员可以与你在1米内的距离直视双眼,3秒钟内就红了眼眶,流下泪水之际……
注重与观众互动、以简单道具创造多样空间、演员一人仅凭一顶帽子或一条围巾就可以分饰数人乃至动物、环境不局限于镜框式舞台、一两位演奏家包揽所有现场音乐……这些,被如今观众视为“奇观”的“功夫”,其实是每一位话剧演员、编剧、导演、作曲等戏剧人的基本功。这就像当前有些观众从未看到过不戴麦克风的舞台剧,就误以为演话剧就必须戴麦克风一样。技术发达与网络讹传,蒙蔽了人与人之间当面互动生成的戏剧艺术的真相。
《边城》“回归”了戏剧艺术的真相。戏剧,自古希腊诞生之初,到工业革命、尤其是信息革命之前的两三千年里,就是纯粹靠人与人的“赤诚相见”推进剧情发展和人物塑造的。不需要麦克风扩音、不需要灯光炫技、不需要冰屏来“补充”剧情、不需要各种所谓多媒体视频或多角度转台,来“交代背景”或“转移时空”……这些在近期戏剧舞台上那么常见,乃至初入剧场的观众以为这些“技术加持”,是戏剧“标配”,甚至会因“舞台简陋”而批评戏剧品质……
该剧导演是露丝·康奈尔。把文学名著搬上戏剧舞台,也是欧洲戏剧传统。沈从文的《边城》诗意萦绕、审美独特。它有兄弟俩同时爱上翠翠的爱情故事,也有边城镇流水环绕的风土人情。它胜在语言文字“充满水分,酸甜合度”,而非情节清晰、引人入胜——这通常是戏剧追求的目标。但是好在诗意是小说与戏剧在审美上的一致追求。因而,在演出前,特别增加了一个“讲故事”环节,把观众分到两个区域,两位演员像说书人一样帮助观众捋顺人物关系,并加强了“河流”的意象。随后,观众才进入“口”字形的剧场。该剧被形容为“环境音乐话剧”,是为了说明自身特色。演员是从“口”的四个角,或曰观众席的豁口中,奔赴上场的,这样的“环境”与镜框式舞台的台上台下完全不同;“音乐”则是因为有现场伴奏,一两位演奏家包揽大部分旋律与节奏,还有一位男演员会弹吉他;“话剧”,它就是真正的话剧,“音乐”在这里是形容词。
观众席不对号,只对区域入座。如果想感受演员自观众身边跑上演区的风,那就坐在“豁口”附近。看得出,演员都受过戏剧表演的专业训练,声(音)台(词)形(体)表(演)都很到位。当翠翠与兄弟中的弟弟傩送之间,明明情感涌动但欲言又止之际,观众有一种“误闯”别人谈恋爱“现场”的心惊。当弟弟得知哥哥也爱翠翠,且知道了弟弟的心思,乃至即便擅水性,却还是被河水吞噬之后,弟弟情绪纠结地朝父亲跪下——演员会随机跪在一个男性观众面前,在不到1米的距离里3秒钟内红了眼眶、落了泪,继续说着内疚的台词。虽然理性地知道这也是话剧演员的基本功,但是确实能使得观众区感性能量涌动。
假定性带来的充满想象力的呈现,是该剧最大的特质。一条麻绳被两人扯成长方形,一人在前,双手高举抓着长方形的顶边,双脚踩着长方形的底边,脚踩着麻绳向前,手送出同样长度的麻绳,状如“行舟”。还有数根从天而降,靠着正方体“配重”稳定的麻绳,一交叉则形成户门。如对角线一般,穿过演区的又一根粗麻绳下方,缀满了观众心目中描绘“河流”的词句,形成“小水滴”,汇成观众和演员共同的“心水”。演员不时还会选择其中的纸片,读出观众的心思……一位身穿棕色帽衫的男演员,把帽子戴上,一撇腿,亮出脚脖子上的脚铃——成为“狗”;撸下帽子,站直了,就是人,切换自如、流畅。
就在这样一边叙述小说,一边演绎人物和情节的过程中,“边城”的情感如河流一般荡漾到观众席,带动观众与演员同呼吸、共命运——这是戏剧真正的感染力和生命力。(朱光)
友情提示
本站部分转载文章,皆来自互联网,仅供参考及分享,并不用于任何商业用途;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涉及作品内容、版权和其他问题,请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删除内容!
联系邮箱:1042463605@qq.com